斐克达当年还是个爱说爱笑的孩子。波莉希妮娅靠在阿利奥思的肩膀上,两人静静地享受着家庭的天伦之乐。很难想象,深爱对方的夫妻最后竟以何等痛苦的方式结束了他们的婚姻。到了现在又过去了十几年,唯一没变的或许只有埃文。时至今日,阿利奥思每每想起那段时光便心如刀绞——那也许是他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可美好如流沙逝于掌心,他曾拥有过的一切都在慢慢消逝。
梅格蕾丝静静地站在楼梯口,仿佛只是这个美满家庭的旁观者。她还穿着那条白裙子,枯瘦得像个幽灵。她赤着脚,眼中流露出只有孩子才拥有的好奇。
埃文的玩具扫帚撞上了梅格蕾丝的肩膀,后者似乎没有感受到疼痛。埃文爬下扫帚,眨着懵懂的眼睛看着眼前的陌生女人。
梅格蕾丝蹲**,对孩子露出微笑。“你和你父亲真像。”
埃文眨了眨眼,一溜烟跑到母亲身边,直抱着她不放了。阿利奥思站起身,抱起斐克达向梅格蕾丝走过去。看到小孩子,她也许就不会忧郁了。他认为他姐姐是喜欢孩子的。
“过来坐吧。”阿利奥思简短地说。
“不了,不了。”梅格蕾丝的眼神渐渐黯淡,“我已经不属于这个家庭了。”?
“可是你不能总是待在房间里——”阿利奥思怕姐姐转头就走,焦急道。
“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我的位置了,阿利奥思。那么一点点空间,请你务必留给我。”梅格蕾丝转过身去便要离开。
“你喜欢孩子,对不对?”情急之下,阿利奥思高声问。
“孩子们有我这个姑姑,会感到屈辱的。就算是个默默然也比哑炮好。对不起。”梅格蕾丝的声音越发沙哑。她一步步走上楼梯,消失在阿利奥思的视线里。
***
此后的两三年间,梅格蕾丝每隔两三个星期便会走出房间一次,但活动区域仅限于房子里,大多数时候只是在三楼走廊的窗边眺望远方。有一次她去了四楼的工作室,爱不释手地抚摸了一遍那些瓶瓶罐罐后却泣不成声——不是因为与魔法咫尺天涯的距离,而是因为此地正是当年她捡回一条命的地方。
孩子们一直不喜欢他们的姑姑。每当埃文见到梅格蕾丝便会大叫着跑开,斐克达甚至会大哭。梅格蕾丝之后总会默默无言许久。阿利奥思每每想要安慰,都被梅格蕾丝所拒绝。
梅格蕾丝唯一一次走出房子——阿利奥思记得很清楚——是斐克达三岁生日的时候。那天阳光出奇的好,梅格蕾丝被明媚的阳光刺得睁不开眼,却还固执地盯着太阳。那日午后,梅格蕾丝和波莉希妮娅躺在门前草地的躺椅上,沐浴着夏日的阳光,说了一下午的话。阿利奥思当时在四楼忙工作,偶然向窗外望去,看到这番景象还以为自己出幻觉了。
“她跟你说什么了?”
深夜,喧闹了一天的罗齐尔庄园复归于安静,孩子们已经入眠,三楼尽头的房间也沉寂下来。阿利奥思和波莉希妮娅此时也已躺在床上,但谁也没有睡着。
“没什么。”波莉希妮娅说。
“真的没什么?”
“你可以去问你姐姐。”波莉希妮娅语气中的冷淡让阿利奥思十分不悦。
“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阿利奥思。”她冷冷道,“你不觉得你和你向我描述的你的父亲越来越像了吗?”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波莉希妮娅没有再说话。她翻过身,不久后熟睡的呼吸声成了安静中唯一的声音。
***
时隔十四年,梅格蕾丝于1964年6月25日凌晨再次逃出了罗齐尔庄园。这一次,她带走了波莉希妮娅的古灵阁金库钥匙、四楼工作室橱柜里的一瓶复方汤剂和一大罐狼毒药剂。看来她早有准备,每隔两三个星期的走动或许并不只是走动——或许,她想要逃跑的念头从十六年前就没有断过。
她没有跳窗,却是从防卫更森严的正门逃走的。有人帮她打开了大门。
阿利奥思在客厅里快步踱来踱去,波莉希妮娅和两个孩子站在楼梯口看着他。波莉希妮娅的眼中带着几分无动于衷。
“这根本不可能!”阿利奥思一脚踢翻了茶几,上面的东西撒落一地。斐克达吓得一激灵,随后大哭起来。四岁的埃文已经很有哥哥的样子,他抱住妹妹的肩膀,躲在母亲身后。这是阿利奥思第一次在孩子们面前发这样大的火。
“修复一新。”波莉希妮娅的魔杖指向那一片狼藉。她的声音淡淡的,甚至有些冷漠,仿佛置身事外。阿利奥思深知自己的妻子不是那种冷漠的人,她如此镇定,怕是知道了什么。
“埃文,你带妹妹回房间去。”他强忍着万分焦急对儿子说道。小小的埃文牵着小小的斐克达走上楼梯,脚步声在宽阔的寂静中回荡。
“波莉希妮娅,告诉我你知道了什么。”阿利奥思疾步上前。
“我什么都不知道。”波莉希妮娅探近,过近的距离让阿利奥思看不清她眼中过于复杂的东西。这些日子来,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