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学会走路那会儿,唐筠成天到处乱跑,摔倒了也不怕,跌跌撞撞地靠着自己的双脚探索这走不完的大宅子,手镯上的银铃从早到晚响个不停。
五月初五,家里来了客人,唐筠高兴得很,咿咿呀呀地跟母亲认人。
“这是周伯母。”洛婉君抱着唐筠教他说话,然而周茗苑头上的点翠流苏金步摇显然比说话更有趣,唐筠伸着小手,想将弄清楚那亮闪闪的东西是什么。
“如意,跟我念,伯母。”
洛婉君又教了一遍,唐筠才慢吞吞地开口。
“叭嗯。”
“你看这孩子,路愿意走,话却总是说不利索。”洛婉君无奈地笑道,拿了个香囊递给他玩,免得真把那金步摇取下来。
周茗苑捏了捏唐筠rou乎乎的脸颊:“我们家陈戬也是走得早说得晚,一岁多才愿意喊娘,现在不照样好好的?他还不满一岁,用不着担心。”
唐筠看这香囊有好几种颜色,闻着还跟别的东西不一样,抓起来就往嘴里送。
“唉唉,我的小祖宗,你怎么什么都吃!”洛婉君连忙拿走香囊,“我就不该给你……你瞧这是谁呀?这不是你陈伯父吗,来,叫伯父。”
“叭卜。”
“伯——父——” 洛婉君耐心地纠正。
“啵卜。”
陈淏天乐了,接过唐筠,逗他玩了好一阵,直到儿子在身后扯他的衣摆才停下。
“他是弟弟?”陈戬攥着父亲的衣服,好奇地看向他怀里的小孩。
这娃娃头戴虎头帽,脚穿虎头鞋,胸前挂着长命锁,手上的银镯叮叮当当地响。那双眼睛眸色比常人更深,直直盯着他,圆溜溜黑亮亮的,让他想起了在御花园里见过的梅花鹿。
“弟弟是,小鹿。”
“什么小鹿,这弟弟叫唐筠。”陈淏天放下唐筠,蹲在两人身旁。
“就是小鹿,眼睛大,是小鹿。”
“好,是鹿,是小鹿弟弟。唐筠知道这是谁吗?”陈将军知道儿子脾气犟,便顺着他说了下去,又教唐筠喊名字,“这是哥哥,但不是如愿哥哥,是麟麟哥哥。”
唐筠歪着脑袋看向面前穿红衣服的人:“宁宁哥哥?”
“麟麟哥哥。”
“宁宁哥哥!”
“麟……”
唐筠才不顾那么多,扑进陈戬怀里,紧紧抱住他。
“宁宁哥哥,宁宁哥哥!”
听他这么叫着,陈戬也小心翼翼地抱回去,觉得这弟弟小小一只,跟兔子似的,一不留神就会从怀里溜走,要保护好才行。
此时的唐筠还未意识到,自己将被这人保护很久,而他最后也将脱离稚气,以自己的方式护这人周全。
不过这都是后话,暂且不谈。
陈戬一月之前便跟父亲说了学箭的事,好不容易有了个兵队不训箭法的日子,他早早地在校场门口等着,熟练地接住了刚下马车就飞奔而来的身影。
“你跑慢点,别摔了。”
“不怕,有麟麟哥哥接着我,不会摔的。”
唐筠松开陈戬,仔细瞧了瞧,发现他穿了一身没见过的枣红提花圆领袍,连声说好看,又转着圈给他展示自己绣着海棠的披风。
“整个校场就你穿得最好,别人练武穿得都是轻便衣衫,你穿这么漂亮,弄脏了怎么办?”
“穿衣服不能马虎,哥哥跟我说过,天庭的武神爱穿绣了四方神兽的锦缎衣裳,他们的盔甲上还镶宝石呢,所以你看,练武也要打扮得漂漂亮亮才好。”
陈戬觉得他这话似乎有几分道理,也想回家换身衣服再进去,但仔细一想,自己是武将之子,将来是要上战场的,不能花那么多心思穿衣打扮,于是这念头作罢,直接带着唐筠去靶场。
丫鬟不跟进校场,将唐筠送到门口便止了步,把夫人交代过的话又一五一十地说了遍,见小主子都听进去了才肯放他走。
陈戬从小跟着父亲在校场学习,知道这里再怎么有规矩也是习武练兵之地,难免有人鲁莽粗蛮不懂礼数,因此牵着唐筠的手一刻都不敢松开,生怕这天真烂漫的小少爷乱跑被人吓着。
靶场比以往空旷,只有零星几人,陈戬亲自取了两张弓来,其中一张是自己曾用过的竹弓。这弓虽比不上现在用的紫杉弓,但好在轻便趁手,对没有经验的人倒是正好。
唐筠拿着弓细细端详,还未看尽兴,又被陈戬握住右手,往拇指上套了什么。
“戴着,不然会受伤。”
那是一枚火纹骨韘,也是他曾戴过的,后来戴不上了,便留着做个纪念,谁知今日还派得上用场。
唐筠的手比他小一些,也不似习武之人那般粗糙,平时牵惯了还未发现,这才感觉软得像豆腐,将骨韘戴上去时都怕伤了指头。
“我可以留着吗?”唐筠举着手问他。
“这是我用过的,你若喜欢,我下回送个新的给你。”
“不用,这个就可以了,我不练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