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微拂,蔚水之上平波轻流,船行稳缓,一派大好秋色。
庞大的耀阳军船甫一靠岸,岸边候着的一行人便手脚极快地搬来备好的木梯,利落地往船身上搭好,一直站在甲板上的甘维看着几人忙活全毕,这才一摊手,道:“荀大人,请。”
荀丰向甘维点了一下头,道:“有劳。”随即搭住他的手,小心翼翼地下了木梯。
谁知一只脚刚刚落地,肩膀上便勾上来一只手,力气奇大地将他一带扯到了自己身侧,爽朗的笑声顿时贴到了耳畔:“荀小兄,拂辉城好不好玩?”
荀丰陡然被他这么一扯,仓乱间吃了一吓,直到听到这把声音松了口气,在来人身上撑了一把这才直起了身,无奈道:“单麟,见过甘维将军。”
方刚跟下木梯来的甘维本来被他那猝不及防的一勾也吓了一跳,回过神来四下一看,但见周围的军士和暗翎皆是神色如常,这才放下心来打量过去。只见此人筋瘦身形,俊朗眼目,个子颇是高挑,尤其四肢十分修长,一看便是天生使剑的佳材,甘维侧头看了荀丰一眼,犹豫道:“这位是……”
单麟顿时敛容正身,两手双拳一抱,道:“在下秋水宫剑令单麟,久仰甘将军。” 咧开一口白牙的笑容俊朗,竟是出人意料地玉树临风一表人才,与方才那等顽劣泼皮简直判若两人。
秋水宫奇人几多,而剑令地位之高更是仅次侍剑使、诏领之下,到底甘维与这些人物接触时日尚少,一时倒有些惊诧。
“让甘将军见笑了,”荀丰在单麟劲瘦的手臂上拍了一下,道:“不过甘将军别看他平时毛猴一样脾性,单麟可是我们秋水宫八剑令中最厉害的。”
单麟佯怒地瞪了荀丰一眼。
单麟与花千千是同时拜入秋水宫学武的师兄妹,单麟生的手脚修长,天生便是块学剑的好料,十五岁出师之时,与他同时拜入秋水宫的弟子中已无人可在剑之一术上与之匹敌,十六岁被回归秋水宫的秋纷选为侍剑使座下剑令后,五年以来剑术更Jing一进,俨然已是八大剑令之首。
荀丰初入秋水宫时,便是秋水宫中少有的全然不会武功之人,加之他先前在碧黎州武丛郡山村里教书不得调补,身虚体弱得很,其时秋纷便命方刚被选为剑令的单麟随护左右应付意外,两人年纪相仿,单麟又是个闲不住的主,荀丰初入秋水宫也没几个好友,一来二去之下便有了不浅的交情。其后荀丰远赴京城为官两年,这其间他与秋水宫的所有通联,也大多是单麟从中转旋。
单麟武功一流,人滑心细,算得上是荀丰在秋水宫里仅次于秋纷最信任的人,秋纷特意将单麟手上诸事腾清让他赶到辛韦城专程倾力随护荀丰,可谓用心良苦。
“既然如此,荀大人可就拜托单兄了。”甘维点头一笑,抱拳回礼。
单麟回以一笑,道:“甘将军客气,请。”
“请。”
单麟转过身来,再次长臂一伸,将荀丰肩膀一勾,搭着他一边向前方的备好的马匹走去,一边亲热道:“诶,荀小兄,那日月交辉奇景你见了么,可有传闻中神奇?”
荀丰被他这么一搅,离城作质的怆然之感倒是当真轻缓不少,轻薄的唇角微微翘起,点头道:“自然见了,天地一色,万物贵紫,当真是天眷之景。”
单麟又回复了方才那般放浪之态,毫不掩饰地露出羡慕之色,道:“宫主说了,此间事毕之后,就让我和千千都去拂辉城小住一段,到时荀小兄你可得给我二人做个向导,好好在拂辉城里玩上几日。”
此话一说,荀丰眼中笑意顿时一黯,且不论秋纷此去鼎西论价胜算究竟多大,那摩通宇生性狡诈诡谲,自己何时能回耀阳着实无法定数,一思及此,心中诸般思虑百转千回,实在难以释怀。
单麟一低头便瞥见荀丰神色有异,心知荀丰心中这又是忧虑开了,当下连忙打个哈哈,扯东扯西地聊别的去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催马前行了约两刻之时,穿过与中原腹地迥然不同的厚重城门,两百随护兵士依约由甘维率领暂先留驻城外,只余单麟和五个暗翎随荀丰一道进城。
时隔不过两月,辛韦城诸事繁杂,摩lun王赠与耀阳的守将府尚未修建完全,守将徐庐仍旧在城主府的别院里处理公事,一行人赶至城主府前,尚未来得及下马,已被眼前景象唬得一愣。
城主府门前本是两列共三十二名卫士,每列各十六人,左首为辛韦城摩lun军,右首为徐庐麾下军士,而此时除这两列卫士之外,竟还有一队足足有五十人之众的军士横列在城主府正前,各个兵甲锃亮器宇轩昂,气度之盛哪怕荀丰一行奔马而至,也无人侧目半分,而更令人扎目的是,这些军士每人袖口皆以四色条带束腕,竟是摩lun王直隶的摩lun族军。
听得府外马蹄动静,自宅内匆匆迎出一个小吏,见了荀丰下马,连忙上前恭敬扶着,随即行了个全礼:“下官马樾见过荀大人。”
荀丰皱着眉抬手示意他不必多礼,一边扫了一眼门前耀武扬威的摩lun族军,回头看向单麟,道:“这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