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澈的水眸瞬也不瞬地直视着对方,语意轻淡道:“我若与女子有肌肤之亲,便会立刻心血崩流而亡,所以只能清守己身,此生……永无子女。”
话音落地,荀丰胸口猛得一震。这无异断子绝孙的毒药,虽不知是谁人有此天大本事能对秋纷出手,但下毒之人当真好狠的心肠。
秋纷偏过头,目光眺向窗外一片灿黄的繁密枝叶,道:“但人皆有七情六欲,若是一朝动心动情,该要如何是好?既然和女人不行,那就和男人,也是一样的。”长长的浓睫微微垂下一些,将那灵邃的眸光遮住了一半,纤长的指端抚过自己颊侧圆滑的曲线,不知想起了什么,就这么微低着头怔了好久,这才低喃一般地轻声道:“好在这一副皮相倒也颇合男人口味,趁着韶华正好寻个当下尽欢……这何错之有?”
苍漾暗下有些惊讶,她十二岁时由师父上荐秋水宫,自此跟着秋水宫上任侍剑使祝星习武,也理所当然成了少宫主秋纷唯一的贴身剑侍,而因她从小就生的花容月貌娇俏动人,为防她对秋纷暗生情愫酿成大祸,她早早便被告知这汤药来历和这奇毒之害。秋纷出任宫主之后,这等陈年秘事自然从未对外人提过,此时却对荀丰几乎坦言以告,忆起当年种种,饶是秋纷看似淡然轻松,语意之间却是有些难以察觉的酸楚。
含金带银出生的人,身居高位翻手便可令这天地变色的人,本也不该这般雌伏人下,奈何造化弄人。
苍漾一时有些气恼荀丰的莽撞,正待开口嗔斥几句,一抬眼却见荀丰也是垂着头,微微上挑的眸子没了平素的倨傲,一张秀脸带着三分委屈七分悔恼,心便又软了下来,拧着手将冲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三人一阵静默,窗外微风拂过,点点黄叶落在地下的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半晌,秋纷回过神来,恢复灵动的眸子依然烨烨生辉,微微勾起唇角,伸手在荀丰肩上轻轻一拍,道:“去露水城的确是个好建议,你先回去把这事跟尉迟舒提一提,俞颂那边,我来说服他。”
荀丰抬起眼来,对上秋纷含笑如初的眸子,恍神般地连忙点了点头道:“属下告退。”便即错开视线,垂首转身离开。
等到荀丰身影没在泛黄的树草之中,苍漾拧了拧眉心,上前两步,道:“宫主,这……”
“我知道。”秋纷摆了一下手,转过身来接过苍漾手中的纸单,一边看着其上琳琅密布的手书,一边微微挑了一下细长的眉峰,道:“找几个暗翎暗中盯住荀丰,他有点不对劲。”
九月初十,天际有兆可见次日便是交辉之日,夜间的拂辉城一片张灯结彩,直至深夜仍是人声不息,热闹至极。
交辉之日在耀阳是个大日子,不仅家家户户祭奉神灵,更是杀鸡宰羊犒劳一年辛劳的欢庆之日。而耀阳军常年戍守南疆,如今俞颂一朝振臂,又跟着他四处征伐,难得在家乡里赶上个节庆,将士们心中都欢喜得很,于是俞颂下午便领着祁单几位将领到军中巡营,顺便带上了城中十余位手艺了得的厨子和几十坛好酒,打算劳一劳军。
军中都是个性悍烈的豪爽汉子,俞颂又从来不拘上下之礼,这一来二去直闹到了夜深还无法归府,身边伺候的小仆连忙赶了回来传了侯爷的话,让秋纷自己先吃晚膳。
交辉之日乃耀阳本地节庆,大昌腹地其他各处都没有这么个过法,秋纷倒也不以为意,找来苍漾一并用了晚膳,便一个人走出了主屋,在府中闲逛起来。
浓黑的天际万里无云,微凉的夜风拂在脸上,夜色极好,星色璀璨。
秋纷一边踩着脚下层层叠叠的落叶,一边听着府外遥遥传来的鼓乐欢声,本来已有些困了,一仰起头看到漫天的耀眼星光,一下却又有了兴致,足下轻轻一点,凌空攀上了一棵老树,在枝梢上轻轻一个借力,三两下跃上了左边一处小楼的檐顶。
星光缓缓摇曳,映着拂辉城夜里点点灯光,恍如天上人间两重世界,如水的眸光缓缓扫过整个浩淼的星界,在柳宿分野的明亮注星上停留了半晌,最后即目光转向觜参分野,凝神细望了起来。
分布的几颗亮星微微有些参差,甚至有一颗小星正自略微移动,秋纷Jing致的眉轻轻一蹙,愣住了神。
先前看这星象之时,参宿横列三星稳定,可见贮备殷实,军中齐心……而现在观这一颗小星却是难以察觉地慢慢移动——
封棘,你已经坐不住了么?
正自出神之间,只见檐下一个黑影掠过,屋前的老树枝杈微微一动,眼神微微一瞬之间,面前黑影一闪,一副暖热的身子混着熟悉的气息就这么靠了过来。
俞颂挨着秋纷,在檐顶之上搭开两条长腿懒懒地坐了,呼出一口浓浊的酒气,转头看向秋纷被星色映得朦胧的脸,伸手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道:“哪儿都找不着你,原来窜上房顶来了。”
“什么叫窜上房顶,我是老鼠么?”秋纷哭笑不得地挥开他捏完之后仍自流连在自己颊畔的手,蓦地一靠近,这才发现浓重的酒气熏人,皱了皱眉,伸出一根手指挑起俞颂下巴,瞪起一对水眸,凑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