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不是很确定。”韩磊深思熟虑后,觉得还是应该实话实说。
值班医生:“瓦洛现在完全符合临床死亡的标准,我应该按流程出死亡通知书。你观察几天,这几天我病历要怎么写?护理体温单上的生命体征又怎么画?何况,你没有理由也没有具体的期限。”
“刘医生,你先别激动。”许天冬看向韩磊,后者正掀开瓦洛的眼皮,用电筒探查瞳孔,似乎对刘医生的反应毫不关心。
颅脑外科的39号病房顿时陷入一阵长久的静谧中,年长的护士为难的看着几位医生。
韩磊的身份很特殊,他不是本院的医生,只是省里外派的医援队成员,且他的要求太过匪夷所思,又没有正当理由。
自己从医四十多年,都没听说过病人可以下死亡诊断了还要留置观察的。不仅是自己,恐怕全院也没几个人会支持这种做法,不合规不合理和违反Cao作规程的事是万万不能做的。有时不仅危害自身,还有可能让医院陷入危境。
毕业后进入医院,前辈们都会跟新进的医务人员反复强调,做每件事前要先懂得保护自己。
怎么保护自己?那就是做事一定要按照规程,下诊断必须有依据,无凭据的冒进的诊疗是绝不可取的!毕竟医学是最严谨的学科,每一步都如临深渊,绝不能行差踏错!
待韩磊细细把瓦洛周身检查两三遍后,病房的气氛已经降至冰点以下。
没有哪个医生会喜欢自己的诊断被人反复质疑。虽然韩磊没有明着说不同意病人死亡的诊断,但他的一举一动,已经足够把刘医生气得火冒三丈。现场的情况已经一目了然,完全没必要再次查体,他不但查了一次,还反复查了两三遍!
这是赤裸裸的挑衅,刘医生想:你虽然名声在外,但我好歹也是千挑万选出来的外科主治,凭啥这么不尊重人?!
“你要是不同意我的诊断,可以找出证据再来反驳我!而现在,我要出死亡通知书了。”
韩磊垂下眼,他的声音很轻:“我并没有不同意你下的诊断,只是希望这个诊断能延期。”
“从刚才我们进来到现在,已经过去一个钟了,瓦洛身体一直没有出现尸僵?这是为什么?你们都不好奇吗?”
“好奇,但我们不能违反Cao作规程。”刘医生收敛了下火气,尽量心平气和的表达自己的意见,然而下一秒,韩磊的话却让他不敢再轻易否定。
“是啊,如果他真的死了,当然应该放去停尸房,甚至火化都没问题!那万一呢?万一他就是没死,就只是呼吸和心跳停止了,我们就这样把一个,活生生的人出个诊断证明,送去冰柜,然后任由病人家属拉去火化吗?”
“你用什么证明他还活着?”半晌,许天冬反问。他是没出现一般该出现的尸僵现象,但也没有活着的有力证明。
韩磊轻柔坚定的声音再次响起:“我们不仅要为自己负责,也该对病人百分之百的负责!做为病人委托的代理家属,我不同意患者现在出死亡诊断!”
临近早晨的七点钟,走廊里传来细碎的响动,清洁工和护工开始了晨间打扫。刘医生被韩磊气走,没能等到下一步医嘱的护士也去忙交接班了。
许天冬静视着韩磊,清早的微风从窗边飘进来,微凉的空气让人直起鸡皮疙瘩,韩磊体贴的给老人盖上被子,犹如在对一个活生生的病患,但被面上毫无起伏,这场景诡异非常。
许天冬转念一想,自从遇见韩磊以来,又有哪一件事不透着诡异呢?从祁天明到胡小池,再到瓦塔寨的晚上,从医的道路上,出人意表和勇往直前俨然是他的主旋律。他就不担心犯错吗?
视野里,韩磊又打来了热水,准备给老人擦脸。许天冬:我该相信他吗?理智上我并不相信他,因为这违反过往所学的医学理论知识,也将颠复了十年临床从医的认知!但感情上我相信他,而这,又仅仅只是因为我们有了感情吗?感情会影响我做出正确的决定吗?
许天冬陷入深深的困惑中,一时茫然了。
韩磊最终将诉求提交科主任以及院领导处,鉴于他身份的特殊性,他们也不能立刻做出决策,只得暂缓瓦洛出死亡证明,从另一个角度看,韩磊已经取得了时间,但他还需要花多长时间,却无从知晓。
整个市医院都知道了韩磊这出格的行为,做为一辈子循规蹈矩的医务人员们,完全不能理解韩磊这做法意义何在。
做为一院之长,薛平没有完全否定韩磊的做法,虽然行为荒唐,但韩磊的小心谨慎他还是很欣赏。为了规避降低自己医院的风险与责任,他向市卫生局递交了申请书,说明了情况。
接到这么怪异的申请书,在市卫生局办公室工作了十几年的小王还是头一回,他第一时间把申请书递交了蒋局长。
蒋局长看完了申请书,沉yin了一下,开口道:“我想见一见这位,嗯,胆大妄为的韩磊医生,你给市医院发个通知,请他马上过来。”
“真是可笑,他当自己是谁?有什么理由阻止这管医生下诊断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