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殷容睿纵马冲将至宫前的城楼之下,他是黑衣银甲的帝王,仗剑勒马,目光里似乎有一种澎湃在闪烁,那是铁蹄下的一片血泊,粘稠冰冷,翻涌的腥气中有一对哪怕粉身碎骨都未曾瞑目的眼睛。
那一天,恶战的正元殿前忽然传来马蹄声声,紫黑的天幕朗月高悬,淡淡地缺出一些暗色,而殿前被撞开的宫门后,缓缓出现一个雄健的人影,伴随着夜凉如水的月色,霍骁的手中拿着东张军首领——裴语恒的人头。
那一天,暗河般的军队在杀气里嚣张得如日中天,天色每暗下一分,他们的战斗力便增强一分,动作间越加奋不顾身,尊贵的宫殿里,屠戮成了最不可忽视的夜曲。而最中央的那个男人,更是将血红变成了此间最奢靡的颜色。
那一天,那么长,长到所有人都以为没有终点。
那一天,皇城的灯火阑珊,胜利在黑暗里降临。
最艰难的第五日就这样,也过去了。
皇城被浓郁的血气浸润了多日,死尸的处理及损坏的修补,还有污浊的清理,足足花去了长达一月有余的时间。
这场旷日持久的内乱终以朝廷险胜落幕,而在殷都之中发生的五日宫变则以“庶王谋乱”为名记入了淳宁二年的史册。
当然,在民间,它则被命名为“五重夜”。缘由很简单,只因宫中暗无天日的五日对决,虽未拓及宫外,但也导致殷都的子民不敢走出家门一步,均是门窗紧闭,室内昏暗,也不敢上灯,是以五日来不分昼夜,皆如子晚。
大殷上下依旧惴惴不安,一如余悸下的心,一时无法回归。
在五重夜的最后,我在楚瑜的安排下,带人连夜找到了家里被囚禁的男女老少,以及那福大命大的小德吉。好在,所有人除了惊吓,并未受伤。
翌日,我赶到城外的霍氏别庄,将nainai接回了家。我庆幸nainai只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妇道人家,只是隐约知道国之事有大变,却还不清楚究竟如何,当她终于将此次的事件从头到尾知晓详尽之时,此事又已经过去了许久。
天朝上国的内战只剩下了结各地尚未结束的叛乱,而最为令人瞩目的,仍旧是宣州的严王主力军,虽说树倒猢狲散,但一个胆敢起兵造反的人,挑选的拥护者必然也绝非泛泛之辈,严王的死讯早已传遍全国,可这些强弩之末仍旧拼死一搏,不听劝降,打算抵死殉主。论气节还是比较可歌可泣的,只可惜,对于帝王朝廷来说,这样的一伙人如果不能收为己用,也就只能置之死地了。
秋叶飒飒的时节,各地的收官之战频频报至殷都的时候,宣州的纷乱仍旧未休,各地窜逃的残部纷纷涌入宣州,对朝廷进行挑衅。
而此时大殷正在迎接一个新的季节,初初的冬雪遥遥在望。
我也终于在淼妃的Jing心安排下,秘密地会见了来自吐蕃的察桑将军,也就是吉美央珠的兄长,那个赤色面容的男人缓缓从我手中接过小德吉的时候,深深地朝我鞠了一躬,他是吐蕃的贵族,这样的礼仪本该让我受宠若惊的,只是当时,我并未有过多的回应,事后所做的,也只是一个浅浅的颔首而已。作为所有事件中唯一最终朝着我所希望的那样发展的部分,我不由感慨万千。
那个孩子终于离开了,身上还穿着林佑熙儿时的衣裳,我最终没有什么可以馈赠于他的,唯一能做的,大约也只是祈求上苍,盼望他终身不要踏入中原,今生今世,同他的父母兄弟,永不相见。
回程的路上,林家的马车穿越过开始重新喧闹的街市,一盏盏明灯已经开始悬上了门前的高杆,落日洒下橘色的昏黄,这样的大殷看起来熟悉多了。
我将车窗的帘子轻轻的放下,闭上了有些酸胀的眼睛。
自己的身体看似有些弱质,但实则非常健康,可在那场宫变之后还是经受不住地发了一场高烧,连日地不退,直闹得家里鸡飞狗跳。
几次模糊地看见床边有人,却都止不住昏睡困倦来袭。
终于有一次,在黎明之际真正地睁开了眼睛,惺忪之间发现一人卧在自己身边,一手紧紧地攥着自己的手,心中一动,不由地强作Jing神地反握住,等再一看时,却发现是傅峦,惊得立刻将手抽回,动作间,傅峦也醒了,两人干瞪了一会儿,气氛不免尴尬起来,再后来,傅峦默默地将手在我额间一探,面容微微地松懈了些许,随后,便自己快步地走出了房间,一句话也没留。
那以后,又是多日未见,他没有留在家中,却又去了哪里?
我揉了揉额头,微微叹气。
这场乱事不可避免地带走了许多平静,也留下了许多疮痍,无论是国家还是子民,无论是还是心灵。
虽说一切都在过去,可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情却仍在继续。
我回想起在城楼之上的那番情景,心中的sao乱仍旧不能自己。
好在,我早就已经明确了对自我的认识。我是我,林佑熙是林佑熙,机缘际会,我们合二为一。可是,在很多问题上仍旧不能混为一谈,尤其还是在这种历史遗留问题上,当初在得知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