枣红马飞速地奔跑着,迎面扑来的风用力地滑过脸侧,带出浅浅的刺痛。
圆月之下,殷都城内,飞踏的马蹄似乎是唯一的声音。
“六小姐,您要去哪?”我虽抓着她的腰际,却吃力地保持两人之间的距离。
“皇宫!”她高声回答。
话音刚落,袁婴的手臂便利落地转换了一个姿势。
“吁!”袁婴拉着缰绳,呼道。
清丽的声线在寂静的夜里略显单薄,传来轻轻地回音。
胯下的枣红马微微踉跄,之后便是顺从地一停。
我和袁婴相继下马,夜间的风在我们的身侧缭绕,托起衣角飘扬,犹如诗中夜奔的侠客。两个人的身影在月色里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
静得吓人的夜下一片漆黑,大街两旁的大门紧闭死寂,满眼如同泼墨般的空荡,此刻的殷都城只有一个地方亮如白昼——皇城。
袁婴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大眼睛一亮,道:“你是宫里的人,这是……内臣的品服吧!”
我也看了看身上不曾换下的紫衣,又看了看四周冷清的大街,点了点头,不愿意多说。
“你是御医殿的人。”袁婴拉着缰绳说道,接着,她自信地吸了口气,“我的鼻子不会错的,你身上有好闻的药味。”
我仍旧不想说太多,只道:“是,此番,多谢六小姐了。”
袁婴摇摇头,道:“此时此刻,谁都不会想独自远走的,我的父亲兄长都去宫中赴宴了,不知现在如何……”她白皙秀丽的脸上染上担忧,但很快,她倔强地抬首,冷静地问道:“你呢,你的家人也在宫中么?”
我不知如何作答,想了想,才说:“不,我回来不是要回宫的,而是要……回家。”
不知道林府现在怎样了?影卫会怎么做?霍骁的人又是如何?福伯和德吉平措在哪里?那里是怎样一番状况,是我急迫想知道的,肖听雷应该会赶回来找我,所以,现在,我不能再多耽搁了。
我略带感激地看向袁婴,真诚地说道:“六小姐,但愿后会有期,再相见,在下一定会好好谢谢你。”
袁婴见我如此,大方地一笑,“好。”
我仍旧改不了自己的“恶习”,不放心地问了一句:“六小姐,是要进宫去。”
袁婴点头,神情坚定。
我不赞成地看着她,“宫中大乱,六小姐虽然英勇,不过终究只身不妥,还是不要涉险,先找安全的地方躲一躲。”
袁婴眼中也是不赞成,她口气微冲:“我若是怕,为何方才不和家人逃出城去,我既回来,便早就打算好了。”
我还想再劝,转念想到,自己就是一个不听劝的,现在竟然还想去教育别人,实在是滑稽。于是便淡淡地说道:“如此,便看天意吧。”
袁婴沉默下来,年轻而标致的脸孔满是不畏。
我看了一眼身旁打着鼻响的枣红马,又看看袁婴,抱拳道:“如此,告辞。”
袁婴也抱拳,大眼睛扑闪,娇俏地说道:“告辞。”她想了想,道:“还望能再相见。”
我颔首,微笑。转身,离开。
不知身后的袁婴此刻面对我如此慌乱的步伐会作何反应,不过,或许又是我多想了,在我转身的一刹那,那个勇敢到有些愚蠢的女孩说不定已经飞身上马,前往最险恶的禁地去见她的父亲兄长。
月亮升得很高,又大又圆,我借着明亮得犹如日光的月色,飞快地朝家中的方向跑去,大脑发涨,心脏负荷,四肢有些心悸地虚软。
不过,我仍旧没有一丝犹豫地朝家中跑去,夜月当空,我的身影从天际望去,一定渺小得如同蝼蚁一般,可是,在这种嗜血的夜晚,无论是谁,或许在不经意间,便会卑贱得连蝼蚁都不如,那些生灵尚且能够偷生,但人,活在当下的人,恐怕连逃避的机会都没有。
生与死,残忍而决绝地摆在你的面前。
可是,却由不得你选,一切都已注定。
我继续跑着,只觉得心脏快要从嘴里飞出来了。
忽然,我的耳边捕捉到接二连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从细微到浩大。
我大惊失色,脚步一乱,全身的汗毛直竖,感觉到一只队伍的人正在向自己靠近。
街边巷角,我压着擂鼓似的心跳,飞快地藏了进去,然后将一排凌乱破旧的草筐胡乱地挡在了自己的前面。
街道的尽头,稳稳地走来一队人马,仿佛是从夜色中幻化而出,犀利而肃杀。
黑衣黑甲,黑纱黑帽,利剑凌凌,杀气腾腾。
我攥紧了双手,明白了什么叫冤家路窄时运不济流年不利……
我闭上眼睛,慌乱地屏住呼吸,平整的指甲都掐得掌心生出痛意。
十米,五米,两米,一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快走过去,快走过去,快走过去……我在心里疯狂地默念着。
一步又一步,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连血ye都仿佛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