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小的竹签蘸着药水轻轻地勾住最后一点人面,缓缓地覆在麦色的肌肤上。
我仔细地端详了一阵贴好的人面,半晌,满意地点点头。
大约真的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的缘故,这样一张普通的面孔,只因为他是霍骁,便也生出些许的英气来。
霍骁微微转头,往铜镜里看了一眼,然后看向我,道:“你何时也偷学的这些邪术。”
“正道医术里的确没有这一招,不过,好在我有一位亦正亦邪的导师。”我转身,将桌上有些凌乱的瓶罐收拾起来。
“傅峦?”霍骁站起来,呼吸重了一点。
我点头,然后将收好瓶罐的盒子放回房中的一处较隐蔽的格子里。
“他……尚未回元洲?”
“是,如今就在家里。”我心下有些紧张,立马想起德吉平措的小脸……这件事,我是打定主意不告诉霍骁的,我既然能瞒得住nainai,也能瞒得住霍骁。这种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况且,只要等到吐蕃的人来将他带走,一切就都结束了。
“他为何迟迟不走?”霍骁朝我走来,问题不留余地。
我咬牙,心中打鼓。
“我同他许久不见了,况又有同袍的情谊,多留他些时日,才是待客之道啊。”
霍骁粘覆着人面的脸其实做不了什么表情,不过,可能是我自己心里有鬼的缘故,我觉得他现在比做了任何表情都要恐怖。
“你我三月一别,如今已逾七月,这时日留得,是多了些。”霍骁略带揶揄地回答。
“你何时也计较起这些了。”我企图用打哈哈蒙混过关。
霍骁浓黑的眼眸一转,道:“你曾在他手下做事,也该懂事些,他如今已不是宫中之人,乃是沁桓山庄的主人,你留着他,那一庄子人事可要如何是好,你既说到待客之道,也该进退得度些的好。”
我也学着他的样子,一本正经道:“你的大道理倒多,那我问你,你自己算怎么回事?”
“此事,我自有打算,来日再告诉你缘由,眼下,你不用知道。”霍骁说得天经地义。
我!就!知!道!
看他的神情,听他的口气。我实在不该再期望什么了。霍骁到现在都没有二人平等的觉悟,总是腐朽得要命令Cao纵我。
我一脸不爽地冷哼了一下,也理直气壮地回答他:“那!我的客人,我也自有分寸。你不用知道太多,也毋须插手。”省得像我这样自讨没趣,不过这句话,我是肯定不敢说的。
霍骁一听这话,立刻大步流星地就朝我走来。
他的气势太迫人,我立马有些没主意地往后退。
霍骁几下就把我逼到角落里,他似乎想要拧眉,不过陌生的脸上仍旧波平如镜,只听他低沉道:“你嘴上逞能的毛病,何日能改改?”
“改什么,我说的没错啊。”心里虽然犯怵,但嘴上还是不认输的。
“难得见面,你一定要拣些刻薄来说,叫人难受。”霍骁一下就压了过来,一只手一把握住我的脖子,动作虽吓人,但是下手倒是轻柔的。
我一副宁死不屈地样子,道:“你要会伏低做小的,找别人去吧,霍大爷!”
霍骁的脸突然欺了过来,我闭上眼睛,将嘴唇抿住。
等了许久也没动静,我缓缓地睁开眼睛,然后看向近得不能再近的霍骁,准确地说,我是一下就看进了霍骁的眼睛里,那如夜似幻的玄冰之眼。
玄墨之中泛起刺痛的涟漪,我只看了那么一眼,心上就跟着抽搐了一下,生生得疼起来。顷刻间,我意识到自己说得过分了。
“林佑熙,多早晚要了你的口舌。”霍骁的眼中,狠狠地闪着冷光。
我瞥了他一眼,声音放低了不少,不过仍旧不愿服软,“你要就拿去好了。”
“冥顽不灵。”霍骁说完这句,眼中寒意料峭。
他干脆地将嘴唇压了过来,粗鲁的动作,犹如鞭挞。
我用力地推开他,吃疼地皱眉,唇上的shi润很重,有些许的腥味,想也知道是被霍骁咬出血了。我想用手去检查一下自己的嘴唇,无奈双手都被霍骁制住。
霍骁低垂眼睫,认真地看着我的嘴唇,然后再次俯下脸来,温柔地,轻缓地,在我生疼的唇上一含,继而舔舐。
那双极致漆黑的眼睛,褪去了所有的漠然,将缠绵表现得不假思索。
我没有吭声,有些不敢看他。
很小的时候,我就发现霍骁的冷漠不是贵族的倨傲,而是一种隔世的冷然。
就像是一层密不透风的结界,任何事物在他眼前都无所遁形地将败露出Yin暗,他总有一种能力,将自己和众人冰冷而锐利地割裂开来。
谁也不能触摸到他的心,谁也不能走进他的世界。
我曾经是这样认为的,而现在,我发现,霍骁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能将七情六欲展露如此显而易见。
而一个英雄是应该拥有这样一份宛若天生的冰冷,纯粹而凌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