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后,清翔主神宫里。
一个颀长的男子负手,仰望着神像,俊雅脱俗的面容看不出任何情绪。烛影幢幢,映在白衣上,落下几许班驳,譬如不满百的人生,难免遗憾。
真的要那么做么?
神灵!妖孽!都是笑话。人为的偶像赋予的不过是人性本身的自私与贪婪。若一定要分出区别,那就仅是神偶与傀儡了。前者可用于愚黔首,后者只有Cao纵一途。而自己,算什么?
韩炎悟,我的小侄儿。为叔我也身不由己。如果可能,谁愿意终身以神像为伍,享受无尽的寂寞与绝望。
这场仪式总需要牺牲者。你,只是运气不好。
那天过后,皇叔会为你超度,祈祷来世别再与帝皇将相挂上边了,平凡一点,百年无忧,未尝是福。同时也为自己。
不过,那个人应该是个异数吧。
转身,轻叹,眉宇间隐隐流过一丝无奈与沉痛。
窗外,静谧如常,星光飘烁。
明天——
是开始,
还是结束,
抑或……
轮回!
同时,冷云宫。
“天阶夜色凉如水,卧看牵牛织女星。”今夜想必又难成眠,莫涵任悟儿抱着,想到天空此时必定星光璀璨,小杜的诗句不由溜出口来。
“四哥,你在唱歌吗?”
nai声nai气的好奇语调,加上几分天真,令莫涵的心瞬间充盈起来。忍不住送他一个暴栗,宠溺地轻轻拍着他的后背,一边回忆,一边娓娓地讲起第一世印象中关于七夕的爱情神话。讲着,讲着,怀中的呼吸渐渐均匀起来,莫涵轻柔地整整被角,摸摸黑暗里的小小睡颜,眼皮有些沉重。
睡吧。
明天——
山雨欲来。
然而——
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层之台,起于垒土;千里之行,始于足下。(《老子》)
悟儿,睡吧,一切有我。
父皇,明天起,晴儿终于可以不再藏在你身后了。
翌日。清翔古都——浔心。
烈日当空,腾腾的热气犹如蒸笼,笼罩着大地,裸露的大地上草木恹恹,枝叶耷拉,毫无生气。久旱未雨,连平滑的地面也开始gui裂。而这仅在其次,农田更是损失惨重,全国已经不少于四成的农田干濒临旱死,超过100个村今年面临绝收。大量农田水利设施都在吃老本,年久失修、老化损坏,灌溉效益衰减,造成“涝不能排旱不能浇”。因此,大祭司这次出宫求雨,其震撼力可想而知。
来自四面八方的清翔子民汇聚京都,诚心祈祷大祭司能感化上神,得降甘霖,全然不知竟卷进一个策划经久的Yin谋,沦为帮凶。
浔东,祈雨祭台。
“大祭司,已近巳时。”
“准备吧。”
一袭月白沐浴在烈日之下,青丝如瀑,迎着炙热的气息,一步一步地迈向祈雨祭台。庄严,肃穆,稳重如山。
大祭司,最接近神的人,上神的指定代言人。
他,清翔的先任大祭司,皇帝唯一的弟弟韩泽秋。
站定,闭眼,漫天光影,更甚血色。这里,人们心中圣洁的所在,却是贵族们铲除异己的另类刑台。大祭司只是披着神圣外衣的刽子手。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睁眼,瞬间闪过一丝痛苦而自嘲的光影。
一抹蓝色混在人群里,贪婪地注视着祭台上的那袭白衣,双眸满是思恋与柔情。
终于见到了,即使咫尺天涯。
终于见到了,即使心中无我。
终于见到了,即使不容于世。
吾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