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残阳似血。
“区区虫蚁,无须挂齿。若非不识相地入幕烦扰,何妨留着,至少耳根不会寂寞。犹如邻家宝剑,只要不被所伤,偶尔挑灯夜赏,也颇有一番风味。”韩泽野拈起黑子,信手一放,阻断了莫涵胜利在望的一线。
“剑有双刃。据说剑有灵性,可与主人心灵相通。而刃却未必。再者,”莫涵抬起头,饶有兴趣地扫了对方一眼,眼角闪过意义未明的异彩,但落子却不含糊,“若非对邻家剑客别有用心,高傲如父皇,怎会放任他人利刃在眼前舞动?”
“鹰击长空,鱼翔浅底。这黑鹰追了我十多年了,始终犀利而不失耐心,豪迈又不乏细腻,纵然十三翼被折,依然风姿不减,足以令猎手心驰神往。”韩泽野微微颌首,望向棋盘,俊眉略挑,“白子看来不大乐观。晴儿,你轻敌了!”
五子棋虽然简单,但二人皆为博羿高手。黑子布局宏伟,大气磅礴,运筹帷幄,大有谈笑间指点江山的姿态,王者之风,可见一斑;而白子也丝毫不逊色,步步为营,环环相扣,曲径通幽,柳暗花明。只是此时,显然黑子已占了上风。
莫涵似乎不甚在意,微微一笑:“父皇,现在还言之过早。”略一沉yin,落子如飞,“清翔三月不雨,民心如焚。大祭司出宫求雨,可谓众望所归。倘若他在万民之前,以神之名,那么,悟儿堪忧。若悟儿不保,下一个该是我了。”
“那晴儿有何对策?”韩泽野继续乘胜追击。
“似乎,快输了。啧啧!”莫涵认真看了看棋局,一点苦恼的神色都没有,“据《清翔神史》,大祭司是终身制度,除非叛神或渎神。儿臣日前无意间听到大祭司一个很有意思的消息。对策嘛。父皇呢?看来也有了吧。”
“不过,晴儿,你已经无路可走了,先认输吧。”说着,又落一子。
莫涵淡然,不予理会,突然,手起,在白子关键之处,自退一子。
“既然晴儿这般孝顺,那朕就却而不恭了。”韩泽野笑了笑,将子置于莫涵所退之处。
莫涵凝眸,如释重负,笑容嫣然,把白子稳当地掷在预定的地方。
和。
上位者默然。
“父皇早就知晓儿臣落子之处,也早有防范。可惜,儿臣退下的那一子扰乱了您的思绪,以至于儿臣有机可乘。其实,我,是在赌。结果,我赢了。举棋不悔真君子,望您君无戏言。”
“不如我们各写在手心,或许,心有灵犀。”
不到半刻,两个手掌靠在一起,大小鲜明,但并列的八字,一样干劲有力,一般玲珑空灵。
以神之名。
出来时恍然抬头,却是漫天星斗。淡淡的青云,细碎的虫鸣,清清的月色。放下一切。心在夜的宫殿中呼吸,与夜色溶为一体,闭上眼抛开一切尽情享受黑夜的静谧和洗礼。难得放纵。
邻家宝剑么?
可惜不够锋利。
莫涵冷冷一笑,故意嘀咕出声,“黑鹰听起来好象不错,等哪天父皇到手了,我一定亲眼看看惊弓之鸟的演示。”余光不在意回扫,果然。
刚跨进冷云宫,一个淡蓝色的小小身影就扑了过来,“四哥回来了。悟儿等了好久。”
这小子,居然撒娇,吃定他了。莫涵认命地将小人儿拥如怀中,故意板起脸,“悟儿又顽皮了!”
小家伙撅撅嘴,“人家为了等四哥,饿了也不敢吃。四哥坏,一回来就欺负悟儿。”
莫涵笑着摇了摇头,稍作思索,宛如壮士断腕般深深叹了一口气,“悟儿想要怎么罚四哥呀?记得手下留情,千万,千万。”
小家伙眼睛溜溜转了转,笑着抱上莫涵的脖子,“悟儿要和四哥下一盘五子棋,如果悟儿赢的话,四哥必须答应悟儿一个条件哦。”
只是这样。莫涵悄悄松了口气,连老狐狸都被我算计了,还怕你这只未长牙的不成?
轻轻颌首。
“来,勾手指。”
无语,这孩子。
小人儿笑得一派童真。嘻嘻,韩老头都没赢过我,四哥看招吧。
摆棋盘,选子,下棋。
一柱香以后——
“嘿嘿。悟儿赢了。四哥不可以骗悟儿的。”
望着小家伙的星星眼,莫涵有一种被自己卖了的错觉,摸摸小人儿的头,眼里满是柔光,“说吧。”
“四哥以后不能以不许悟儿上四哥的床威胁悟儿,悟儿怕黑。”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
上当了。
莫涵无语望天,看看小人儿,似乎自己成了大恶不赦的罪魁祸首。等回过神来,发现那小子已化身八爪鱼,紧紧地抱住自己。
答……应……了……
莫涵突然眼底闪过一丝狡黠,揉着怀中人的发丝,释然地笑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