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提不久后就被玛理告知萧幸慈已将他此前的事情一股脑都供出来了。得了消息的主教大人并未因此动怒,他反应平淡,甚至在之后还有心问些不搭界的细节问题,“是昨晚问出来的?”
“是的,门口的侍卫长方才告诉的属下,说是昨晚。”此时不过上午,审判所的人想要通报他们也需要时间,玛理会在第一时间得到消息,就是在与那侍卫套近乎时对方不小心说漏了嘴。
“德瑞克的侍卫?”康提摆了个疑惑的表情,“德瑞克大人就这么想让我知道毕维斯先生已经弃我而去了么?”
“大概是希望大人您能去探望探望毕维斯吧。”玛理为康提解惑,“不仅如此,德瑞克主教甚至还未将这重要的供词上报给教皇。”
“他是怕上报了教皇会影响我探望的心情吧。”康提抬手抚着下巴,说得相当诚恳,“没想到德瑞克还挺是能替同僚着想的。”顿了顿,他又说,“难得他如此大方,我便承了此情,去瞧瞧那个可恶的告密先生好了。”
主教大人果然是个雷厉风行的行动派,前一刻还在房内想着要去看看那位告密先生,现下就已从屋内的暗道走出,坐上了在隔壁酒馆后门备着的马车。一路平稳很快就到了审判所,隐蔽在小巷的后门虚掩着,像是特别给他准备,康提没怎么犹豫就走了进去。
空荡荡的过道上不见半个人影,德瑞克大人着实是考虑周到,不仅帮他支走了所有守卫,还给他留了个——带路人?
“康提大人!”在过道的拐角处,康提撞见了正准备从后门出去的亚瑟,对方见是他明显一愣,但随后又平静了下来。
“毕维斯呢?”康提也不多解释,说明了来意,亚瑟很快就将他带至了羁押嫌犯的牢房。
萧幸慈待的牢房其实就是间普通的封闭式房间,没有窗户,所以在正午也点着个油灯。一走进房间就能闻到空气里淡淡的血腥味。那个被屈打成招的告密先生就靠坐在床头。上身因为受了伤所以没穿衣服,很容易就能看到胸前那片交错分布的伤痕,伤口还没做处理,好在血已止住,并无大碍。
在听到开门声时,那个颓丧的伤员就抬头望了过来,视线在空中撞到,都有些凝滞。康提随手带上门走了过去,才刚到床边,那本还沉默的人就突然扑上来将他抱了个满怀。伤口被压到明明会很痛,却依然用力地将人抱紧,康提不由叹气,心口似乎被什么东西不停歇地刺着,轻微地发痛。抬手轻拍着萧幸慈的背脊,正想开口,那勾着自己的手臂又突然下划改而抓住了他的衣领——
“亚瑟……亚瑟那个家伙——他是要杀了我么!”从颈间抬起的面孔此时又是一片生动表情,咬牙切齿却也中气十足,看来小神父并没被抽得失了元气。主教大人愣愣瞧着这么张近在咫尺的脸,本还疼着的心逐渐缓和下来,而那些在疼痛中不停滋生的温软情绪也没来由地凭空消散了。
抚在背上的手转移到萧幸慈胸前,食指在那些红痕上重重戳了两下,于是这还抓着自己抱怨的人就立刻倒回了床上蜷起了身子——看来是痛得厉害。
康提在床边坐下,看着萧幸慈一脸痛苦到死的模样,直觉其中伪装的成分很高,便跳过了各种关怀慰问,直接发问,“听他们说——你都招供了?”
此话一出萧幸慈果真放弃皱眉抽息,心下抱怨了句,他虚捂着伤口坐起身,颇为理直气壮地回答,“亚瑟说是你同意让招供的!”
“那你也真是不客气啊,竟将所有事都供了出来。”主教大人以为这让招供与全部供出之间是有程度上的差距的,“不过几鞭而已,就全招了?”
“几鞭?我都被打这样了!”萧幸慈放下虚掩住伤口的手,又向康提身边挪了挪,靠得近了,康提也总算看清了他身上的伤,暗红的鞭痕上布着被勾刺划开的伤口,淤血未清,全成了黑紫的血块。
方才那股温软情绪在此时再度翻涌而出,只是心口的疼痛已如被来回碾压般绵长,“亚瑟在之前就告诉过你了吧,何必等到被打伤才开口?”
“说不出口啊,总觉得不太好……”虽被亚瑟暗示他可以招出一切,但没有定性的事总归危险,萧幸慈实在不太愿意在他家老大的事上冒险。再说他也不是演技派,真这么爽快地说了谁知道德瑞克会不会相信。
“那之后怎么又招了?你终究是忍不了这些的。”
“可我也有努力啊,最起码打这鞭时我是不后悔的。”萧幸慈指了指一条从肩胛一直蔓延至腰侧的伤痕——最深的一条,是第一鞭,“忠诚的勋章……”他拉过康提的手沿着伤痕慢慢抚下,“你知道,这很有意义……”
指下的触感是凹凸不平的,并且还很烫,那些不断涌出的温软情绪终于在此时漫过了界限,康提凑过去搂住了萧幸慈,轻抵着他的额头,才发现他整个人都很烫。
“痛么?”伏在耳边的询问说得很轻,像是在问自己,看着就能感受到的疼痛该是要何种的程度?定是比他所能感受到的要严重许多吧。
“你呢?会觉得痛么?其实你若觉得痛了,我便会好受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