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里放了榜,苏奉常家的公子,高中了武状元。
随后众人皆闻,苏家公子入殿面圣时,谦恭自处,温文以对,一言一行间已有大将风范,其文武双全,风姿绝世,当今皇上恍恍然竟以为谪仙亲临,引为奇才天降,破格赐了执金吾,率领缇骑,巡游长安城的治安,导龙辇,随皇上出行。
名扬了长安,一时轰动,无人同领风sao。
故而这几月来,与苏久枭同朝,且品阶不低的文武官员,时不时的来拜访苏府,似有意,似无意的还带上了自家的掌上明珠,赞几句苏家公子惊才绝艳,问几句苏家公子年方几何,旁敲侧击几句苏家公子,可有妻室。
苏渐墨含糊应一声,“未有正室,只有一侧室,尚在扬州宛陵。”
不卑不谦的应对,若即若离的语调,不拒绝,也不攀附,更让官员们起了招揽之心。
这日,已是深秋了,斜阳下,一树的红叶打着卷儿飘落,被那清冷的风儿一吹,落了一地的血色,小年子独倚着凭栏,双手托着腮帮子,痴痴的望着楼下的人来人往。
“小年,秋风寒,回屋去。”
清艳从底楼大厅里上来,拍了拍小年子瘦削的肩头,手里托着一个梨木盘子,参差的叠了几样Jing致的小糕点。
小年子嗅到香味儿,两眼亮闪闪,口水都要流出来了,“清艳哥哥,这是给我的?”
“是,小馋猫。”
清艳宠溺的笑笑,伸手刮了刮小年子的小鼻子尖儿,不知为何,对小年,清艳似是一见倾了心,总想莫名的怜惜,狠劲儿的疼爱,像是前世欠了小年什么,他这辈子怎么疼,都还不上的。
——清艳不知道,他是真的,真的,欠了小年子。
清艳想把小年子带进房里,小年子却摇了摇头,扒着凭栏不肯走。
“清艳哥哥,我在外头等着,渐墨来了,我一眼就能看见。”
“小年乖,回屋,苏公子来了,我一准儿来通知小年。”
“不要!我要在这儿等着。”
小年子鼓起了腮帮子,倔强的看着清艳,一脸犟驴子的小样儿,清艳无奈了,“你这孩子,真是……”
清艳一语未毕,就见小年子欣喜的笑了起来,一眼不眨的看着楼下,掩不住的高兴,却一句话都不说。
清艳看向楼下,是苏渐墨,瑟瑟的秋风里,苏渐墨穿了一袭玄青色的锦衣,领口翻了柔软蓬松的黑狐皮,宽大的束金镶琉璃方口腰带,墨绿色缎面狼皮里皂靴,腰际的冰裂纹镂空玉玦流光涌现。
苏渐墨负手站在外院中,往来之人络绎不绝,显赫华服者数不胜数,而苏渐墨不张扬,不喧闹,甚至一言不发,挺拔的身影却鹤立鸡群,一眼便分晓。
抬首,与小年子对视时,苏渐墨凉薄的嘴角上扬,泛起了温和如三春之水的笑容。
“渐——”
小年子才刚喊出口,就连忙捂住了嘴。
不能喊,渐墨上回来的时候,特意说过的,不让小年子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喊出渐墨的名儿来的,也不能跑下去找渐墨。
开苞之夜后,苏渐墨即被告知容烈服了‘忘川’,不必忧心与其有积怨了,但苏渐墨仍不愿声张,更不想让人知道,他来这向醉楼,只冲着小年子一个人。
在这烟花之地,人人都嬉戏花丛,他可以顶上风流的名头,但不可以与专情沾边。
小年子冲着清艳做了个鬼脸,然后一转身,丢下清艳,丢下那一盘子的Jing致的,散着香味儿的小点心,一蹦一跳的回了房,坐在床上安静的等着苏渐墨来找他。
清艳哭笑不得。
“就算不能厮守着小年,也别再负了小年。”
苏渐墨走过清艳身边的时候,听见清艳轻轻的说道,“若你再负了小年,丢下小年,就算你宠命优渥,权倾朝野,我一样能毁了你的仕途。”
苏渐墨一言不发,面色如常,不紧不慢的再走几步,推开了小年子的房门。
“渐墨!”
小年子小小声的叫,扑进苏渐墨的怀里,双手还着苏渐墨的腰,毛茸茸的小脑袋在苏渐墨胸口蹭啊蹭的。
苏渐墨笑,小年子甜腻腻的声音,小兽一样的依赖,让这些天来缭绕与苏渐墨心中的,每日巡游长安的枯燥,周旋于同朝之臣的腻烦,筹谋复兴的步步惊心,都烟消云散。
“年儿,想不想我啊?”
苏渐墨勾起了小年子的下颌,戏谑一样问道,见小年子澄澈的双眸一闪,粉色的小嘴一张,直白的说道,“想——很想很想。”
小年子会把委屈,难过埋在心里,但是高兴,喜悦这样的心情,小年子从来不加掩饰,更不拐弯抹角,故作矜持,就像现在,小年子小脸上的笑容真真切切,灿烂的连天空都像是明朗了起来。
“渐墨,你看。”
小年子仍然窝在苏渐墨怀里,把手心摊开,高高的举到苏渐墨面前,纹路明晰的手掌上写了一个‘正’字,歪歪扭扭的比划,被汗水氤氲了少许的墨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