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海的山东,已经有春暖的迹象。
一场春雪一场晴,清河府的黄梅开得如火如荼,沁人心扉的香气弥漫在空中,温馨清爽,令人愉悦。
可有的人,就是愉悦不起来。
自两大当家人走后,清河府冷清了不少。崔墨过了正月十五就快马回京控制局面。只剩下崔氏最小的公子崔宣主持事务。
乔然几次想见崔宣都见不到,今日又吃了闭门羹,气得跳脚。
听说晚些时候,崔宣要出远门,不知去哪里查账,乔然早早地跑去马场,生拉硬扯了一匹枣红色的西域宝马,骑到府门口,一边磕着瓜子一边等着。
没等多久,一大堆人都出来了。
崔宣走在中间,听到侍卫来报,朝乔然那里望了一眼,淡淡地说道,“随他。”
马队整装待发,乔然毫不犹豫就跟了上去。
过了一会小虎追了过来,“我的祖宗欸,你消停一会吧,卢小姐——哦不,二夫人特地派我来叫你回去。”
“小虎啊你来得正好,给我钱!快点快点,我出来忘记带银子了。”
小虎:“……”
“快点呀!”乔然夹着马肚子,拉着缰绳,歪过身子就要去夺小虎腰上的钱袋子。
小虎无奈,只好取下钱袋子给乔然,“只有些铜子儿,都是我自个的例银,公子千万记得还我。”
“行啦行啦,你直接问崔砚要吧。”乔然打发小虎,自己又骑到前面去了。
小虎唉声叹气,乔然不回去,他怎么敢自己回去,只好紧跟着乔然。
很快出了城门。
刚好乔然的瓜子嗑完,车队就缓了速度,不一会,就在官道边停下来。
崔宣下了马车,他招过来贴身暗羽,“崔粲,你去叫他过来。”
“三公子,你不是——”
崔宣把手拢在袖子里,一副无奈至极的样子,若说在这个世界他最不想碰到谁,那非乔然莫属。
乔然不是第一次见崔宣了,他看到崔宣的脸一点也不意外,“臭小子,终于打算见我了。”
“你觉得我们见面有意义吗?”崔宣退下众人,留出一块空地,只剩下他与乔然,“二哥临走前交代我,不许你踏出清河。我不想他担心你。”
乔然不知道该说什么,瞪着崔宣那张还带着婴儿肥的俊俏脸庞,莫名地憋出一句,“崔砚小时候也是这么rourou地可爱吗?”
“不知道。他在我这个年纪,我才几岁。”
说到年龄,警醒了乔然,他哼哼道,“几岁几岁什么几岁?!我认得你的时候,你就这么大了。”
“我刚来的时候也是万般不适应,觉得余生都没了希望。”崔宣叹了口气,“可是这个家的人都待我很好。出生由不得我选,重生也由不得我选,但是开开心心的过每天,还是愁眉苦脸的过每天,却是我能选的。”
“那你为什么不想见我?”
“我知道你要问我什么,我无从回答。”崔宣说道。
“我只需要你告诉我,有没有这个答案。”乔然神情严肃,谨慎了万分。他拿出携带的红丝带,“你看,它回到了我手上。还记得吗?小时候我爸跑到泰安收字画,顺道带我去泰山玩,就在碧霞祠前,刚上小学的我,歪歪扭扭写下这句话,乔小然到此一游。你他妈就站在我身后,还嫌我字写的丑!你忘了吗?当时你就像现在这么大,穿一身古装,我还以为你是碧霞祠里面的道士呢!你这家伙早就知道了一切,却若无其事躲起来死不露面。”
崔宣摇摇头,“我略知天命,亦清楚天机不可泄露,更何况当时我明明提醒了你,叫你不要把红丝带挂上去,那是棵千年许愿树,命运转机亿分之一的几率,被你一扔就扔中了,我能如何呢,宿命这种事,岂是你我能左右的。你一心寻求回路,我只问你,若有路可回,你当真舍弃得下心里的人?”
乔然犹如被当头一棒,痴了一会,眼神才清明起来,“我的心里不止有一个人。你安于现状是因为崔家人待你极好,那我父母何尝没有待我极好呢?我失踪这么久了,他们只怕我死了,死了还尸骨无存,该有多悲痛,我一想起来就……”
乔然眼泪往肚里咽,半响无语,他按捺自己的情绪,缓缓了语气,“心里难受。”
见此情景,崔宣又叹了口气,杨景璃的年少老成,是成于城府,崔宣的老成,是成于阅历,见多识广,看多太多悲欢离合。
“如果你下定决心,从一而终没有改变。”崔宣停顿,片刻才说,“那你就去试一试,像当年挂上这条带子一样,或许命运还有转机,或许……或许镜花水月,又是一场空希冀。”
“不过——”崔宣语气一转,蹙眉深锁,“你有没有想过,就算真的有这条路,你也回不去了。”
“我不懂,你什么意思?”
“难道你没有想过,在另一个世界,其实你早就死了。死于空难。”
最后四个字,崔宣几乎是斩钉截铁。
乔然心头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