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去之前,青鸦问过霍橘,对乔然有没有一丝怨恨。毕竟霍离之死,与乔然脱不了干系。霍橘却说,怨天怨地,也怨不到乔然头上。
一个女子的胸襟,如此博大。青鸦有些愧色,崔砚曾信誓旦旦地说过,即使是乔然也不行,他不会接受,不会付出,不会承认。可如今的结果摆在眼前,当初说过的话比雪花还轻,青鸦有过怨恨,也对乔然说过“离开崔砚”这样的话。原来自己的私心,昭然若揭。
客栈二楼的挑空走廊,静静地被积雪覆盖,像一条雪白的巨蟒,盘旋在客栈的主楼。
朋来客栈,自齐王的到来,就腾开了其他旅人,此处犹如杨景璃的私家宅院。而今夜,青鸦要把它变成杨景璃的坟墓。
人生自古谁无死,不同的只有“怎么死”。
落雪的天气,昏睡不醒的人,让此夜更加宁静。这番静得诡异的时分,反衬得楼下的打斗更加激烈。
若不是刀剑争鸣的声音,若不是你来我往的呵斥声,青鸦几乎觉得自己行在无人之境。
到头的荣字第一号厢房,门半掩着,好像屋里的人已经料到夜来有客,特意留了门。
雪虐风饕,积雪已经没过了露出来的一段门槛。
屋里四个角都摆放着烧青炭的红泥火炉,房间正中垂下来形如曼陀罗花的铜灯,每一细条的“花瓣”尖端,都燃着一支黄色官烛,时不时地爆出灯花。
多么富丽堂皇,这将是荣字第一号坟墓,青鸦已经借用了房名,只等在这偌大的客房里找到杨景璃。
说起来,杨景璃和死在他前面的杨景琉,都不过十四五岁的“束发而就大学”的年纪,若生在清苦人家,应该正娶妻生子,脚踏实地过着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若生书香门第,想必正悬梁刺股、晨夕不休地考取功名,可惜他们生在皇室家族,享受着常人无法企及的荣华富贵,也经历了太多常人无法理解的惊险与苦难。
青鸦并不同情他们。事实上,他不会同情任何人。同情心与眼泪一样一无是处。只有手中的剑最值用处。
眼下他轻松地甩着剑,迈着轻快地步伐,已经到了寝尾,他穿过梅兰竹菊蜀绣屏风,一眼就看到床上蒙头睡着的人。
“我还没动手,你倒是动手了。”杨景璃掀开锦衾坐了起来。
话虽如此,可他看到青鸦还是难掩诧异,“青鸦是你?”
在杨景璃的听闻里,崔砚的师兄青鸦,不像眼前这个消瘦、凌厉、人如鬼魅的骇人样子。
青鸦也有点不相信。一路上来顺风顺水,波澜不起,简直不正常,他料想屋里待着的人肯定是个替身,他料想自己已经进了埋伏圈,他料想着将计就计,却没料想到杨景璃哪里也没躲,真的在这里等着,等着任何一个人来取他性命。若非自大,便是愚蠢,杨景璃显然不是后者。
两人见面的第一刻,青鸦看到与杨景琉相似的脸,手中的剑迟钝了一秒。下一刻,一梭又一梭的黑针从房梁上射了下来。
杨景璃从容地披上大红羽纱面紫貂闪金里的鹤氅,自在地坐在床沿边,像坐着龙椅似的,仿佛拥享了全天下,却仍然茕茕孑立,仿佛他这个人,永远,永远只剩他自己。
虽然暴雨流星是天下第一暗器,但青鸦手中的剑,不是吃素的,它割开过多少人的喉咙,连青鸦都不记得,只有它自己知道。
以前的青鸦,行动起来如一头豹子,全身上下的肌rou没有一处不用力,可是如今,他的体能已经跟不上他的剑法。
暴雨流星过后,青鸦的脸更白了,白中透着青,仿佛他的身上能散发出死人的气息,如一只报丧的乌鸦,那两颗黑得已经失去光芒的眼睛,叫人看了胸口发闷,汗毛倒立。
杨景璃不舒服地挪开目光,“朱雀,你带人下来。”
朱雀一个跟头翻下来,稳稳当当地落地。随后又出现五个装备盔甲的人。
青鸦暗叫不好,朱雀在这里,那楼下与霍橘交手的人除了白虎,另一个是谁?
“天有五星,地有五行。他们分别是金木水火土。”杨景璃胸有成竹,手指一点那五个盔甲人,几不可察地笑了一瞬,“这些年反圣山庄总算没有吃白饭,风流刀、陆白衣和千山寂多年以来一直研究针对圣无名的无名剑式,金木水火土五人,他们就是最好的答案。”
“呵。”青鸦冷笑道,“世上无人能破我师父的剑式。”
“世间万物相生相克,我很欣赏你如此自信,也很惋惜你这般盲目。”
杨景璃朝朱雀使了个眼神,朱雀退到杨景璃身边。
杨景璃又说道,“你愿意为崔砚卖命,自然也有人愿意为我卖命。”
“废话少说!”青鸦最不愿在这种时候提起崔砚,他一脚踢破屏风,破裂的木架被剑气控制,在他四周旋转。
一时之间,金木水火土无法近身。
断木似箭,裂风破空,流光电急!
那五个人动作配合一致,行动极速,立马就避过了袭击。
朱雀挡身在杨景璃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