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一路往北连续行了两日,早早离了墨城地界进了萱州的范围。
冥澈不识方向,只知道车外的风景是不断在变的,官道两边已不是一片连一片的丘陵,而是阔叶的香樟树从,春天的风里一棵接一棵的往外冒新芽。
白屿虽生了一副恶人样子,但并没有对冥澈有多凶。他会每日早晨与傍晚爬到冥澈的马车上看一眼,就盏茶时间,也不说话,然后就出去了。冥澈偶尔探出头望外面,会看到白屿正骑着马跟在车子后面,白貂时刻都躺在他的怀中,尾巴扫来扫去,时时刻刻都过的自在。
第三日正午的时候马车终于停了下来,冥澈掀开帘子往外望,官道上迎面停着另一个华丽的车队,宫女侍卫加起来有数十人,马车的幔子也是上好的金缕线编的,车上立着一方三角旗子,上用着朱墨单单写着一个“屿”字。
冥澈见那车队里一个蓝衣老太监一路向这边跑来,体态臃肿,身形随着肥rou颤动更显得滑稽,活似一粒从筷子上落下来在地上滚的四喜丸子,那太监还离离得好远就对着坐在马上的白屿跪下,尖细的声音叫到。
“奴才拜见太子殿下和五殿下。”
远处的宫女和侍卫也跟着跪下来,众人的衣袍将地上的沙尘都尽数扬起。
白屿招手示意他们起来,又驰马到冥澈的车边,高高的望着车内的人。
“前面要到萱城了,我们换辆马车。”
冥澈没搭话,脸依旧掩在帘子后面,白屿让人把两队人带到一起,便开始换车上的物件。
冥澈被人带下车,又换上一辆大了许多的车子,刚一进去就被那奢侈程度吓到,车里该有的东西尽数有了,地上盖着一整块动物皮毛做的毯子,里面放着姜国乌楠木做的小榻,细细碉着的却是车迟国爱用的云罗纹,车顶上也挂着一方琉璃小灯,烛光透过来发出梦境似的的炫彩。
冥澈早就知道北朝皇族生活奢侈,当年用数万人凿开渃山不过是为了建一个皇后陵寝,现在自己手边的一个瓷杯拿出来估计也是价值不菲。
不过北朝皇室再荒诞也是与冥澈无关,他只拥了一方枕头靠在榻上又准备睡。这些天一来他除了睡觉什么都不想想,不想做。
外面的人终于重新收拾好了,白屿不知什么时候换了件黑色衣服,他掀开车帘进来的时候冥澈正好看见他。两人一里一外对上了眼,冥澈只觉得全身被盯得Yin森森的。
“你可想吃东西?”白屿走进来,问道。
冥澈摇摇头,不说话。
“你这两日吃的太少了。”白屿面对着冥澈坐下来,“前面再行半日有一个村子,到时候停下来休整一下。”
说完白屿也沉默了,歪着身子坐在桌边,一直盯着冥澈看。
冥澈被看得不自在了,转过身往里靠着继续睡。他闭着眼也能觉得白屿那双慎人的眼睛在自己身上盯着,扭扭捏捏的,在床上翻了许久,最后索性一下坐起。
起身时却看到白屿已经歪在桌上睡着了,半张脸掩在袖摆下,头顶的琉璃灯为他高高的鼻梁投下一片深邃的影子。
冥澈见他睡了,一颗心也安了下来,想来那慎人的目光是自己多虑了。又轻手轻脚的走到窗边,看外面围了几圈的侍从以及远处缓缓移动的风景。
他现在连自己身在何处都不知,刚听到白屿说了个萱城,也是以前从来没有听过,不知是什么小城郭。
他取过桌上的小茶杯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饮尽后又细细的把赏着杯上的漆花。绘的是一老一少两人对弈,旁边还站着一人看着,手里却握着把斧头。这画的原来是烂柯的典故,冥澈笑了笑,有些自嘲,自己所熟识的人和事也和那烂柯人一样,都已经散了乱了。
冥澈喝了一杯茶,感到有些饿了,随手捡起一两块绿豆饼放到嘴里。吃着吃着突然记起之前在墨山上,珍珠塞给自己的一包饼,路上没吃,后来又忘了,现在依然好端端的揣在怀里。于是忙将它又拿了出来。
他看着用油纸好好包着的饼,记起珍珠最后站在屋头看自己的神情,远远的目送了自己那么远,这分明是不舍得。她早知道辽源要将自己送出来,早知道自己这一走就再不见了,所以才会出来送自己,还给自己塞了这包饼,算是最后的道别。
冥澈眼睛有点shishi的,有点舍不得吃这包饼了。他小心端着油纸面,手指把纸挑开,隔着纸包摸里面的东西,突然又觉得摸着不像是饼。方方正正的,打开看了才发现是几本书。冥澈拿起第一本,封面上书着两个字,“药典”,冥澈又看了其他几本,都是一些医书。书页软软的,像是翻了好多遍,还散发出一股药香。
冥澈拿住那本药典,翻到第一页,空白的绯面上写着几行小字。
“岘儿,你性格太真,日后必然受挫,将这些书上说的好好习得,日后能保你一命。”
冥澈知道珍珠是个嘴硬心软的人,他粗略翻过几页,密密麻麻的都是各种大小的毛笔字,想来珍珠的全部心血也都在这书上了,又感动了几分。他将书又包好,只留了一本毒经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