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晓雷才往青石道踏上一步,身后就传来急促而跌跌撞撞的脚步声。
他身形一顿,脸上颇有些无奈。
“池、池将军……”内监总管喘着气,手里拂尘摇摇晃晃,“你怎么跑这儿来了……可让咱家好找!”
丁公公不愧在宫里生活了四十几年,这么隐蔽的地方都找得到!池晓雷无可奈何地掉转了头,微微一笑:“我转到这里迷了路,幸亏公公来了。”
“这小树林可偏了,再顺这条石道过去,更难走了,年纪轻点的宫人都找不着,好在是咱家……”丁公公掏出一方Jing美手帕擦着满头的汗,继续细声细气道:“皇上在席上等着将军哪……”拂尘一摆,做了个“请”的手势。
暗暗叹一口气,池晓雷硬着头皮跟上了。
武德帝登基二十一年庆典,翔云殿外大宴群臣。筵席顺着阶梯露天排开,盛大而有序,文武官员满面笑容,觥筹交错声频频;宫女内侍手中捧着美酒佳肴,在筵席间穿梭奔走。
丁得贵领池晓雷走上白玉阶梯,经过一桌桌人群,踏上最顶一级阶梯后站定,扯开了嗓子:“池将军到——”
伴随这一声,众人的神色有了微妙的变化。
武德帝眼睛一亮,喜悦之情尽在不言;太子不动声色,旁边二皇子三皇子则脸色一沉;底下百官的谈笑风生也顿时小了,刷刷刷几十双眼睛一起看过去。
有人不解,悄声问:“这谁啊?”
旁边压低了声回答:“他就是池晓雷!老兄,你这几年不在京中,或许还不知道,他品级虽不高,本事可不小,据说圣上对他……魂牵梦萦……”
“难怪!我说怎么瞧着面生……不过圣上青睐于他,我倒有点耳闻……”
池晓雷耳力甚好,隔了二三十级阶梯的窃窃私语一字不差地落入耳中。他置若罔闻,只朝前方直直跪下:“臣池晓雷参见皇上!”
“快,平身!爱卿快快平身!”武德帝一迭声地道,简直想离席亲自搀扶,碍于礼数按捺住了,挥袖,“……赐坐!”
丁公公一愣,赐坐?坐哪里?看皇上的意思,分明像是要池晓雷挨着他坐,可这一席从来只有太子和几位皇子作陪,让外臣入座……大大的于礼不合啊!
他忙乱中灵机一动,把池晓雷向最近一桌臣子那边引,张罗着加座。
离皇帝最近一桌坐的都是些国公、郡王,眼见得一介小小的从三品武官要与自己同席,均神色不豫。
“这恐怕不妥,臣实不敢当。”池晓雷婉拒。
“这……”
气氛正有点尴尬时,太子起身,笑着朝池晓雷举起了酒杯:“池将军常年驻守边关,英勇善战,忠君为国。有你这样的良将,是我大宁的福气!来,我敬你一杯!”
池晓雷不好推托,刚要饮,一名内侍跑到台下跪倒,双手高举过头顶,大声道:“皇上,边关六百里加急——”
众人登时一静。武德帝脸色微变。
“呈上来!”
丁公公将急报接过,交给武德帝。武德帝打开看下去,脸色渐渐凝重。迅速读完,他把急报一收,扫视底下神情紧张的百官,开口:
“突勒自两年前败退后,贼心不死,又来犯境!老贼抱病不出,挂帅的是太子乌毕,先行官四王子齐敏,现率十万大军向阳关逼进!”
一片鸦雀无声。
大员们交换了一下眼色。镇守阳关的是老将涂诚意,共五万人马,想要抵挡突勒大军,必当派兵增援。此一役可胜不可败,必得迎头痛击,方能打击突勒气焰,使将来新王登基再不敢轻举妄动。
派谁去为好……
兵部尚书在宽大袖子下搓了搓手。
这绝算不上一个美差。这两年休养生息,正是人心思定的时候,将帅兵丁多分得良田美地,都不愿连年作战;反观突勒,筹备两年,恰要借机一雪前耻,复仇情绪高昂。何况,突勒太子初次挂帅,宁军万一落败,天下会说大宁天子连个后生晚辈也打不过,这可就……
在针落可闻的寂静中,池晓雷抱拳跪下:“臣愿率军前去,解边关之忧!”
武德帝目光猛地看向他,脸色Yin晴不定。
一众大员却轻松了。兵部尚书连忙附和:“池将军一贯镇守西北,对阳关、玉门关一带极为熟悉,正是再合适不过。”
梁国公也捋须笑道:“池将军当仁不让,好气概!依我看最多三个月定能凯旋而归!”
“正是正是……”一群人跟着连连颔首。
突然,众人察觉到气氛有点不对,附和声弱了下去——台上武德帝一言不发,脸色Yin沉。
众人忐忑地闭上了嘴巴。
“啪!”武德帝重重一掌拍上了桌面。百官俱是一惊,池晓雷仍抱拳端跪于地。
最后,皇帝迸出两个字:“准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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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末,秋阳高挂,天净如水,池晓雷率七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