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仪浚让五儿和清儿把莫颜带回房间,他微蹙着好看的眉头,沉声对一旁吓得魂不附体的小二道:“还不快去报官。”
小二哆哆嗦嗦地点头,连称“是,是!”,然后用上平生最快的速度冲下楼,用平生最大的嗓门喊道:“掌柜的,不好了!出大事了!”
公仪浚瞥了一眼地上的无头尸,没说什么就转身回自己的房间去了。他推开房门,后脚刚踏入,阿七的前脚就跟了上来。公仪浚翩然地坐在茶桌前,待阿七把门关上之后,问:“事情办得怎样?”
“交给我的事情能有差吗?”阿七笑嘻嘻地搬了张椅子坐在公仪浚前面,“大概三天吧,那个左思御史就会到。”
“嗯,那就好。”公仪浚点头表示满意,接着他低头从袖中抽出了一叠书信,递到阿七面前,道,“再把这些书信交给他,务必亲手交到。”
阿七没有接,反而把手环在胸前,不满道:“你倒是很会使唤人嘛!之前怎么不一起让我给他,这不是还得多跑一趟!”
“我之前忘了。”
“喂!”阿七憋着气想从椅子上跳起,结果公仪浚没给他这个机会,抄起那一叠书信就把阿七砸回椅子上。阿七双手捂着头,嘴里嘟囔着:“不带这么耍人的……”
公仪浚把书信放在桌上,起身来到窗前,打开了那一窗的景致。这窗正对着敛波湖,那湖上横跨着一条白桥,远远看去只得见粼粼波光闪动,那桥上有撑着油纸扇的佳影。
阿七拆开其中的一封信,看完后啧啧道:“这清平郡的郡守倒也是厉害,竟能敛财敛到隔着几百里远的麓山寨去,这财路也是艰辛得很啊。”
“那麓山寨不正是他的杰作,”公仪浚把目光放远,眼神显得有些迷离,“他以为把那工具安置在远处就万无一失了。不过那些贫民们的心理他倒是摸得很透,竟也都心甘情愿地为他卖命。用替别人去剥削别人的方式来使自己不受剥削,我不知道这是他们的悲哀,还是这个国家的悲哀。”
“也许他们是为自己卖命。”阿七难得把语气变得正经起来,“不过这郡守可是三皇子公仪翡的人,你不怕打草惊蛇?”
“如果他不是三哥的人,说不定我还不会这么快就去动他。”
“你又在盘算着什么?”
“他上次派人杀光了公仪商的暗密Jing兵,都不怕惊了我,我又怕什么?况且打草的人不是我,是左思霍。”
“喂,不要转移话题!”阿七把信装回信封,继续道,“所以你让左思御史来是想借刀杀人?”
“算是吧。”
公仪浚凝望窗外的眼神渐渐有了焦距,像是有一股风云突然在他的眼前涌动,只有他知道,那是属于男人的那颗无法禁锢的野心在蠢蠢欲动,他是个男人,是个有野心的男人。公仪浚眼里映着的是凌国的整片山河,他的嘴角带着一丝不屑道:“率者无能,其民必忧;治者无道,必祸其国。”
阿七笑道:“你这是大逆不道之言。”
公仪浚转身,“啪!”,他手执玉骨扇不轻不重地敲在阿七的头上,又恢复了那溢满温柔的脸庞,道:“那你可愿随我大逆不道?”
阿七狠狠地瞪了公仪浚一眼,左手去揉头上的包,右手抄起桌上的书信,“哼!”了一声,转身就走。但公仪浚却没见到阿七转身的那一瞬,他的嘴角挂上了笑意,轻声道:“遇上你,我怕是不逆大道不可了。”
阿七走到了门口却突然顿住了身形,回头吼道:“以后不准再打我的头!!”
“……”公仪浚脸上挂着的是人畜无害的笑。
公仪浚在阿七走后,卸下了脸上的笑。他躺到床上,闭上眼,不知是睡觉还是养神。
那是深海的一处,蔚蓝色的咸涩海水静静地环绕着一个面色苍白的小男孩。他微颤着睫毛,有许多细小的气泡从身体的各个部位打着旋向上浮去。男孩就这么飘在水中,彷佛他已经这样了几千万年。
忽地,水开始在他的身体四周旋转,越转越快,更多的气泡从男孩身体里冒出。他倏地睁开了眼,他伸手捂住了自己不停地被灌入海水的嘴,神情痛苦。他挣扎着想要向上游去,却发现无论怎么挣扎都是在原处,气泡越来越多,多的他连眼都无法睁开。那些气泡疯了一般升腾上浮,男孩觉得那些气泡带走的是自己的生命,可他无能为力。
微兄……
微尘……
“微尘……”
公仪浚睁开略带迷茫的眼,发现眼前有一张脸。
“你没事吧?”
公仪浚猛地从床上坐起,从腰间抽出玉骨扇,扇柄顶端的冰刃堪堪地抵在眼前那人的脖子上。
南歌愣了愣,小心翼翼道:“微兄……?”
“是你,”公仪浚的眉头忽地放松,连忙收回扇子,冷然道,“怎么会是你?”
南歌丝毫不介意的样子,笑道:“本想找你一起去个我刚发现的好地方,结果敲了门没人应,我就擅自进来了。”
公仪浚看着南歌,半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