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人赶马而到之时已近城门落锁时刻,亏他舍马而去,几个起落堪堪到了城门,无所谓争执,扬手给了几个金锭子,守城的士兵像是送官老爷似的,笑呵呵地说“公子好走好走”。书人心想,尔等真有心,何不容我牵马而进,却是一心想着要私吞,还好享风留在宫里,不然真是可惜。却不曾想,那匹被他留下的马却也是千里良驹。
淼城是书人不曾来过的,但是他却是听过这地名无数次的。“守汀淼城风水无两,月老祠堂声色独享”,前半句说的是辰国守汀州的淼城风光,后半句说的是淼城中月老祠堂的景致。整个辰国谁不知道这句话,甚至东边宴国、南边孟国赴辰贸易之人也会慕名而来,何况这“月老祠堂”是他家不落宫的私产。
话说这“月老祠堂”实则不是月老殿,乃烟花之地,销金之窟。男女皆有自是不用说,燕环柳腰、妩媚清纯自也各异,你说你想那南孟之蓝眼褐发、你说你爱那东晏之着墨浓艳、你说你独钟北辰之眉眼幽婉,你欲悦汝之耳,你欲享汝之眼,你欲满汝之欲,月老祠堂均能如你之意。
不过是抬眼望天空哪方火光最盛,不过是跟着大流入那最多的人流,不过须臾,书人已至门下。没有晏语盈盈的唤客之声,实际上除了那两盏夜明珠为引的硕大灯盏和不断涌进的男人外,实在看不出是什么风月之地。就连那左右以苍穹之劲书写的楹联也是那般的低调。朱红门柱之上,鎏金狂草书曰:廿四风吹开红萼,悟蜂媒蝶使,总是姻缘,香国无边花有主;一百年系定赤绳,愿秾李妖桃,都成眷属,晴天不老月长圆。①书人不经意间嘴角一撇,心想,好好一副情真痴愿的楹联就被这整院的rou欲野合给糟蹋了。
不过一息停留,书人拾阶而入。走进长长的似乎专为客人准备的长廊,廊壁上右女左男挂着瞬息望不到头的名牌,想是书人来的早,只三层被取走。几乎是下意识的,书人抬脚便往左边靠,一列一列的扫眼而过,最后取下了一个牌,上书:戌落。意味,知晓书人于上月戌时经落尘索出往生锋,再加不落宫之“落”字在内,不是接头人又是谁?
将名牌交予廊口之人,那人看了名牌笑道:
“公子实乃佳运,这戌落今日方才挂牌,不想就被公子接走,公子有福了。”旁边的人恭喜声至,书人倒是觉得奇怪,不是说这开苞之夜会盛宴么?
不是是书人一脸不解太过明显还是这风月场所之人眼神太过犀利,尽是一语道出书人心下疑惑。
“公子实属孤陋寡闻,我们这‘月老祠堂’每日新挂牌者甚多,怎有那闲工夫忙的过来,若是早相中则可先说,若是没人相中则只凭运气,老少俊庸均不得悔之。”
书人看了那素衣男子一眼,气质温和,眉眼清谈,倒不像这烟花地中人。
“便是运气,那可须多付银两。”
“公子说笑了,来此之人岂会少了银两?”
“便是我所载不多,当又如何?”
“自是可立字为据,但凭公子他日取来。”
“这做生意倒是做得放心。”
“烟花场中多欢愉,自是要多多体谅。”
“好个‘多多体谅’,好个‘月老祠堂’,今夜本公子便管他家财散尽,自不论俗世,独享这淼城声色无边。拿两坛子‘云烟过雨’来,让我与那戌落于这月老祠中历一番醉世不晓浮生。”
四周倒抽凉气之声起,俄而有不屑之笑意接踵而至。
“好个少年郎,你道这‘云烟过雨’是满街的高粱酒不成,一杯足已另天下酒痴死而无怨,你竟是口出狂言唤来‘两坛子’。你道千金丰裕,却不知万金难求。真乃无知狂儿!”
书人看眼前之人,约莫三十开外,身形高大,一眼便知其南孟身份,再看他碧眼睥睨,褐发不羁,长衫翻飞,眉眼犀利,器宇轩昂,书人心下赞叹好个狂傲人物。
“你道吾狂,我倒瞧不出你哪里慎重了。你道我狂,吾只知,那沽酒之人最喜刀剑,今吾便以刀抵酒,看这佩刀值它两坛子酒钱否?”
说着,长袖一晃竟不知从哪里那处把刀来,其身光可鉴人,隐隐中红芒闪现。刀身曲线流畅,刀柄花式古朴,与今昔众刀形神迥异,一望便知实属珍品。
“好刀。”
四周赞扬声起,那先前狂傲之人像是止不住手痒,伸手便想要来仔细看看,哪知书人举手轻移将到放入素衣男子手中。
“你且拿它去。”
素衣男子看了一眼手中的刀,再看了一眼书人,笑道:
“好个逍遥公子,好个狂狷少年。公子先请入内,容我亲自来去。”
书人点头,循着旁边的人踏入第二扇雕花门扉。独留身后那一缕粗犷的声音在廊间回响“嘿,小兄弟,容我仔细看看可好,小兄弟,等等啊。”
书人提唇轻笑,你道是买醉花间世人就会忘你么?你道是不求功名就能免于兄弟相残么?你道是流浪他国便会一身逍遥自在么?你真以为你摘了指间王室之戒,剐了脖上太阳火鹏图腾,自愿归为平民永不返回故国,如此自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