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
李家村里的王大娘说:“知道不,前天那谁他们家那小的回来了!”
从小在这里长大的葛嫂子接茬儿:“就是门耳他弟九白呗,那哪能不知道?听说是自己跑出去了三四天,还是让他哥从后山林子外面给寻回来的。”
葛嫂子的妯娌周婶拍着大腿叹:“哎唷我的妈,那小祸害又回来啦?完了完了,家里的东西看紧点儿吧,别一不留神丢了,还以为是猫叼去的呢!”
“听说那小子不一样啦。”加入战局的赵nainai瘪着没牙的嘴,兴致勃勃,“哑了快十年的孩子,一回来居然就会说话了!”
“真的唷?!”齐声声的惊叹。
“哟,别是山里遇见神仙了吧?”
“哪能呢!成天偷鸡摸狗还能遇见神仙?你看那孩子抠抠索索的样子吧,八岁上才能说话,啧啧啧……”
“哎?你没见他脸洗净了?还挺好看的……可是那人品啊,真是……”
“诶,就是可怜门耳了。多俊俏多听话的孩子啊,六七岁上就死了爹娘,辛辛苦苦带着个拖油瓶的弟弟,什么好的都留着给他。结果呢,人家不争气啊!哑巴不说,四下里净给他惹麻烦,就为那小子偷鸡摸狗的事儿,他哥Cao了多少心啊。你看门耳今年也十二了吧?该预备着后年大后年娶个媳妇了,可哪家闺女愿意嫁给他们家啊……”
“这么说。”一个声音忽然清晰地插进来,“鱼九白那孩子今年八岁,是个哑巴,他哥十二岁,两人从小相依为命。鱼九白一直给他哥惹麻烦,可他哥对他可好了,人前人后都不计较,就是气他不争气。对是不对?”
“可不是?没错——”王大娘漫不经心地一回头,眼睛一下瞪得铜铃般大小,“啊!真、真的……会说话了……”
她们话题的中心人物鱼九白,此刻正负手歪头站在阳光下,似笑非笑的模样。小瘦脸上一双细长的眼睛往上勾着,竟是格外地黑亮。稍顷,少年淡淡鞠躬,安然地道:
“多谢。诸位大娘,回见吧。”
他背过身悠哉地往回走,细弱的身子摇来晃去,也毫不在乎。转过了墙,就不见了。
钻进木头大门,鱼九白一回头,就对上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他心里没变动,身上却是一凉。
这就是那个半月前在山后湖边找到他的少年,也就是众人口中那个负责任的哥哥,目前还肩负着鱼九白同居者身份的鱼门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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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鱼九白刚从后山回来两天,进门不久。刚回来的时候太饿了,还不敢多吃。他晃晃悠悠有所节制地吃了两天,到现在还是饿,正在稀里糊涂地喝粥。他端着碗,慢吞吞地吸着,刚喝到昏天暗地的时候,那少年在他面前坐下了,低着头道:
“嗓子好了,要注意保养。”
鱼九白抬头看他一眼,接着喝粥。
“你说过去的事情都不记得了,是么?”那少年轻轻地咳嗽两声,“也不记得我了,是么?”
鱼九白不置可否,又去舀了一碗粥。尽管他饿极,动作却还是婉转而优雅。
那少年的眼睛里浮现了一抹狐疑。
他面前的这个八岁的瘦小子,和他一起生活了七年。
五岁那年,母妃前脚被迫自缢,他跟弟弟后脚就被送出了宫。无目的地的路上,弟弟死了。最后他被侍卫送给了一户正搬迁的人家,身份变成了乡下农民的长子。
也许从此再没有人知道他过去的身份了。也再没有人能轻易找到他。这一切都是为了让他活。先活着,再说其他。
五岁前的记忆,是金碧辉煌,殿宇,奢华。五岁后的记忆,是颠沛流离,鲜血,穷苦。
他身上值钱的穿戴都被那家人扒了,最后能证明他身份的物件被他死死地攥着。一块栗黄的黄玉,被打被骂无论如何也不松手,终于留了下来。他咬着牙给自己抹掉额头上的血,指甲在手心扎出深深的白印子。他有一天会回去的。他一点点回想着童年的事,母亲的娘家还有势力。也许总有一天他会回去,他会给母亲报仇,得天下,然后杀尽这些虐待他的贱民。
刚一年多,在李家村,那对假冒他父母的夫妇就死了。给他留下了三间草房,还有一个吃脏手,眼神呆滞,鼻子下挂两道小瀑布的男孩:
鱼九白。
他改了自己的名字,叫自己鱼门耳,靠吃百家饭跟这孩子度日,拉扯了他快六年。那是个哑巴,不能说话。稍大一点,就四处游荡。也许骨子里就是低贱的血ye,所以只能干出低贱的事来。好吃懒做,四处盗窃不说,有一次竟然偷了他的那块玉,被他揪住,才从衣服里滑了出来。
自此,那孩子看他的眼神,就变得很奇怪。麻木中,有些痴呆的邪恶。
如果没有鱼九白,他能过的好些。不会每天被从Yin暗的角落里闪出影子绊倒,不会被迫顶着哥哥的身份四处收拾烂摊子。每年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