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夏末,黄昏时分。余辉中的青城山下小镇,归客匆匆。
街边一爿小铺,门头上挂着一幅牌匾,上面苍劲遒丽地刻着四个大字:“云霆轩”。
广交江湖客,笑迎八方人。在云霆轩,可以喝酒,可以吃菜,也可以品茶。
“老板,再来一罐女儿红!”一个虬髯壮汉拍着桌子喊道。
“好嘞——上好的女儿红,客官稍等,马上就来!”小二拖着长长的尾音,吆喝一声。
看着小二来回穿梭的忙碌身影,萧云霆走到后屋,亲自捧了一坛女儿红出来,放到那虬髯客的桌上,笑道:“客官慢用。”抬起胳膊,擦了擦额上满布的一层细汗,他回到柜台后面,目中笑意不减。
萧云从正摊开了账簿,细细地核对账目,见他回来,抬眼笑道:“这小小酒铺开张不出一月,宾客从早到夜络绎不绝,真是未曾预料。白日里大哥一人忙里忙外颇为辛苦,我却得外出教书,无暇帮上一点忙。或许又该多招个小二了。”
“再招小二倒是不忙,我现在尚能应付过来。”萧云从呵呵笑了,“生意好固然不错,只是母亲的下落依旧未明,不免让人担忧。”
说到母亲,两兄弟脸上都是一黯。
江湖上日日都有事发生,酒馆里又多是来自天南地北的客人,茶余饭后的话题自然丰富多彩。这些日子来,他们也时刻留意着各种话题。
有一件事情引起了他们的注意。晋安侯在寿诞之日突然暴病而卒。而那天,正是母亲匆匆下山之日。
“也无甚重要的事,不过是去赴一个寿筵,弹琴祝贺一番。”
想起母亲那日临走前含糊的话语,他们不约而同地对望一眼,心里都是一跳。
佯作无意的攀谈,多方暗自打听的结果却让人失望。晋安侯死后,江湖上有传言道,莫迪并非因病而卒,实乃在寿宴上遇刺身亡。然而刺客究竟是男是女,何许人也,下落如何,至今无人知晓。
“事情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大哥不要着急,咱们不妨继续留意。”萧云从见大哥脸色沉郁,拍着他的肩膀安慰道。
酒客们喝足饭饱之余,猜拳划令,喧闹不已。然而有一处角落,却安静得格格不入。
萧云从朝西窗那边看去。
坐在西窗边的是两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他们踏进酒馆之后,只叫了一壶碧螺春,坐在窗前,仿佛对周遭喧嚣的环境充耳不闻。
即便是那样安静的坐着,两个男孩却依然让人无法忽视。
外侧坐着的少年身材颀长,一身白衣,纤尘不染。他眉目虽不十分漂亮,却有说不出的清秀温雅。腰上简简单单的一把佩剑,身上也没有繁杂的装饰,整个人却透着同龄人少有的沉稳气度。
靠里坐着的黑衣少年,白皙的脸上,双眉像两片漆黑的羽毛,斜飞入鬓,狭长的凤眼,晶亮的黑眸宛若夜色下最璀璨的星辰,挺直的鼻梁,唇角轻轻向上勾起,显得有些懒散和不恭。他面上似笑非笑,那凤眼中却没有一丝温暖笑意,好似凝结着山巅的冰雪,亘古寂寞直到现在。他是那样傲,只是笔直的坐着,仿佛已经睥睨天下众生。
仿佛感应到萧云从的目光,黑衣少年突然转过头,纤长的睫毛抬起,一眼扫来。
萧云从微微一震。
那少年目光如电,在萧云从脸上梭巡了一下,便又移开,停留在面前的茶杯上,盯着那银澄碧绿的茶水,兀自出神。
“那两个男孩俊秀不凡,绝非寻常出身。”萧云霆顺着弟弟的目光看去,不由叹道:“走在大街上,那风流姿态,定能惹得满楼红袖招。以前我只道你生得好看,今日一见,方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萧云从也不答话,默默地低下头继续核算账目。
店里头依旧嘈杂不已。萧云从皱了皱眉,暗自敛了一下有些纷乱的心神。脑海里不期然浮起的,是适才那少年无比犀利的眼神。那一眼可以直透人心,竟让他无端打了一个寒战。那般深沉得仿佛可以洞悉世间一切的眼神,不是一个普通的十六七岁男孩该有的。
店门外一阵sao动,隐约有踢打怒骂的声音传来。小二往门外探头瞧了一眼,忙不迭地缩回来,噤若寒蝉。萧云霆招他过来,沉声问:“外面出了什么事?”
小二咽了一口唾沫,尚未开口,一个锦衣公子怒气冲冲地跨进门来,身后跟着数个武师模样的壮汉。那锦衣公子肤色苍白,身配长剑,包金的剑鞘上镶着明珠,一看便知是显赫子弟。
那公子满脸怒容,找了厅堂中央最大的一张桌子边坐下,那几个大汉,自是低首垂目站在一边。
小二匆匆来到柜台,神色惊慌:“二位爷,难缠的主儿来了。那是礼部侍郎赵大人的公子,平日骄横跋扈,欺善凌弱,素有恶名。刚才便是他带着手下在门外欺负老弱。”
萧云从点头道:“你先去招呼着,小心点。”小二应声而去。萧云霆面色不善,哼了一声。
西窗那边,白衣少年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侧身对着黑衣少年轻声耳语了几句。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