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日当头,盛夏的天空没有一丝云彩,连树上的知了都似乎热得奄奄一息,偶尔才发出两声有气无力的哀鸣。
“已经半个月了……”萧云霆皱着浓眉,背着手,焦躁地在院子里来回地走,“娘究竟去了哪里?怎还不回来?”
他回头,瞪着依旧气定神闲读书的弟弟,半晌,终于不耐烦地回到桌前坐下,一把提起桌上的小酒坛,就往喉咙里灌。
萧云从放下书,瞥了他一眼,立起身默默地走回屋去。
母亲走了。
在萧云从十六岁生日那天,一袭红衣风华绝代的出门,至今再也没能回来。
萧云从时常会想起,母亲在这十六年里,几乎每天都会静静的坐在窗前,轻轻的抚摸怀中的一只形状古朴的小木盒,眼光迷离而温柔。
他知道,那时候,笼罩在一片柔和阳光中的母亲,一定想起了父亲。
父亲究竟是什么样的一个人?他在哪里,为什么没有陪在自己和母亲的身边?小时候的他,曾天真的问过。但是母亲只是微微的抿紧了唇,换上了淡淡的神色,督促他去练剑,终究什么也没说。
他曾因为好奇,偷偷的在母亲不在的时候,打开过那个木盒。里面是一条红艳艳的手帕,鲜艳得仿佛要滴出血来,上面有着一抹rou眼几乎瞧不出的暗红。那应该是血迹吧,他想。
尽管疑窦丛生,多少次想要开口询问母亲,却依稀觉得,故事的结局,是他和母亲都不愿意去直面的,那种惨淡的哀伤。
于是,他不再问,只是日复一日,默默地练剑,静静地看书。
在母亲最后一次离开的那一天,他发现母亲的眼眸里多了一些很璀璨的光,似乎在期盼着什么。
哥哥粗线条的性子,根本没有注意到母亲那一日的反常。然而,自己却依稀的感到,母亲这一走,就再也不会回来了。然而,母亲脸上的神色,却好像如释重负,终于还了多年的夙愿一般。
在他的记忆里,母亲极少笑。然而下山前展开的那抹笑容,是他自小到大从未见过的美。于是尽管忐忑不安,自己却根本想不出任何理由来阻止母亲。
无论如何,那时的母亲,心里是非常高兴的吧。
“娘走后,没人照顾你们的起居,一切只能靠你们自己了。切记,低调做人行事,不可骄横气盛,不可卷入国乱纷争……你要跟你大哥,好好的生活……”
娘亲的声声嘱咐,言犹在耳。
也许,该是兄弟俩下山的时候了。
大哥那样的性格,对他而言,不知道真相,也许更好。
他回到院子里,扯开一抹笑容。
“大哥,既然母亲暂时没有回来,不如我们下山吧。山下小镇人口不少,客来客往也多。母亲走前,留下了些银两,你对酿酒颇有心得,不妨开个小酒肆。我平日里可教授孩童读书,闲时来店里帮忙算账,亦可弹琴,助客人酒兴。如此,咱兄弟既能赚些银两,又能顺便打听一下母亲的下落。你看如何?”
萧云霆放下杯子,愣了一下,随即抚掌笑道:“这主意委实不错。”
细细的收拾了一番,兄弟俩在第二天清晨,离开了栖身十六年的青城山。
那一天,依旧万里无云。蝉愈噪而林愈静,林欲静而风不止。
那一年的南昭国,也正处在风起云涌的乱世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