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北涯躺着不动,身边的人也一动不动,大概是睡着了。
他说他“累了”,声音里也透着疲惫。听到他这么说的时候,林北涯竭尽全力不让自己去想那内室里都发生了些什么,不去看他微肿的唇,更不愿去想那衣衫下要掩盖的又是什么。他又不断地告诉自己,即使真的有什么,那也不过是场交易罢了,凡尘素来行事不拘常理,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么做也没甚么稀奇。
宽慰自己的理由想了一个又一个,是不是真的能不在意,却说不清。
这一夜林北涯辗转反侧,几乎未曾合眼,而睡在他身边的凡尘竟然也那样一个姿势躺了一整夜。
就在他们寝室相邻的后院,夏侯桐却终于睡了近一年多来最为安稳的一觉。
不到二更天的时候,钱叔从外面回来,直奔后面书房。
夏侯桐正等在那里,见到钱叔上来便问,事情可办妥了?
“回老爷,都办妥了!”钱叔声音里透着一丝轻松。
夏侯桐还有些不放心,“老钱,你果然能确定那人是郝文武?”
“千真万确。”钱叔脸上现出久难得见的笑意,说虽然郝文武自毁容貌,但到近前仔细看,还是能看出当年的模样,而且听到刘勇这个名字,嘴上说不认识,眼中却露出惊恐的表情,还有陈铁匠和女儿杏花,也都在逼问下承认,此人就是当年衙门大牢里的狱卒郝文武。
听完钱叔一席话,夏侯桐终于长长出了口气,在屋中走了两个来回,“如此说来,这件事总算成了一半!至少高维老匹夫那边不用怎么担心了。”
钱叔本来满心欢喜,也觉得可以松口气了,听夏侯桐说“成了一半”,不禁有些疑惑,“老爷的意思是?”
夏侯桐看了看钱叔,“老钱,莫非你忘了当初这件事是怎么被提起来的?这事情的另一半,也就是刘勇的遗腹子!”
原来一年多前,夏侯桐在宫里听到有个宫女和老太监闲聊关于他遇刺一事,那宫女曾悄声说“许是夏侯大人曾做下亏心事,才遭报应”,又说“当年刘勇将军蒙冤一案,或与夏侯大人有关”,那宫女原是浣衣局的人,当年看出贾氏怀了身孕,“贾氏夫人若生下儿子,也有十八九岁年纪了……”
夏侯桐听到此,心中惊惧不已……当年他派人杀了贾氏,杀手回来复命时并未提到有孩子,可此事终不会是空xue来风,当年贾氏诈死逃脱,焉知不是因为有了孩子?随后他又想到自己几次三番遇刺之事,刺客虽然身手有别,但从体态看去都是十八九岁的少年,这两件事会不会有关联?
越想越觉得有可能,于是夏侯桐才让钱叔彻查,贾氏到底是否生下了刘勇的遗腹子?
结果没多久,又得知高维也开始追究此事,夏侯桐更加坐卧不安,因此他吩咐钱叔将知道此事的人一概灭口,宁可错杀也不能放过!
如今此案的知情者可说清理得差不多了,料想高维就算有九成九的怀疑,没有真凭实据也是白搭!凭着夏侯桐对高维的了解,知道他一个自诩清明的朝廷命官,是不会暗中找来刺客的。
但,遗腹子之事未有定论,夏侯桐心里还是不能完完全全放下。
一段时间以来,钱叔为着“灭口”一事,没少Cao心费力,夏侯桐不过动动嘴皮子,顶多拉出人名清单丢过来,接下来如何布置人手暗中查访,如何在行事过程中隐藏身份,又怎样做到杀人于无形,造成正常死亡的假象免得惊动官府……这一切都需要钱叔亲自过问,而他手下人虽多,但要挑选既功夫好又信得过的,也不那么容易。
直直折腾了一年多,到今日杀了郝文武,总算是能够交差了,可没想到气还未能喘匀称,夏侯桐又旧事重提,把查找刘勇遗腹子的事摆上来,这让钱叔觉得有些吃不消。而且钱叔总觉得这事十分渺茫,就算当年贾氏有孕是真,但在那样的环境下,这个孩子首先不知能否平安落生,其次襁褓之中丧母,又如何奇迹般长大成人,这些都是未知数,更不用说还能学成武艺、寻到杀父仇人、上门报仇……若都能符合,也未免太过神奇!
所以钱叔认为,夏侯桐揪住此事不放,实在是小题大做,神经过于紧张了。
想归想,钱叔嘴里还得答应,道,“老爷放心,这件事小人一直记着呢。”心里则颇不以为然。
夏侯桐当然不知钱叔内心的想法,他在琢磨另一件事。
“老钱,若非有人暗中送信给我们,告知郝文武的下落,我们怕是怎么也想不到,找来找去,这人原来就隐匿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可是这背后送信的到底是何人,你可想得出么?”
听了这话,钱叔老老实实地摇头,“老爷,这个小人想破了脑袋,也不知究竟何人所为!”略一沉yin,又道,“老爷,据动手的人回来说,陈铁匠铺周围本来有人暗中把守,可是他们去了后,那些人只是表面上抵挡了一下就退了。这事……当真透着奇怪!”
夏侯桐一手捋着颌下长髯,思忖片刻后说道,“那也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或许再有什么事情发生,他会主动找上门来,只要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