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午饭后纪远山派人来告诉他,说有事要与他相商,让他在房里等候,顾小虫就一直未曾离开倚月楼。此刻他呆呆坐在椅上不知想些什么,就仿佛老僧入定一般,直到日影西斜,房中光线明显暗了下来,他才回过神来,脸上浮起一层浅浅的笑意,但这笑容背后似乎藏着什么东西,叫人看不清楚。
走到窗前推开窗户,见夕阳正好,绚烂的晚霞将西面天空染得一片绯红,随着浮云流动,日影夕照,那霞光也渐渐变幻莫测,呈现出各种曼妙的色彩,绚烂的金、浓烈的橙、甚至忧郁的紫。然而晚霞再美,终究还是会被越来越重的昏黑所笼罩,几番挣扎不舍,也只有悄无声息地散去。
是不是所有美丽的色彩终是幻像,背后不肯给人看的东西,才最真实。
比如纪蓼山庄的庄主纪远山,虽然武功深不可测,在众人眼中,却一向低调内敛,谦和有礼,凡事但求中庸之道,从不曾行错言差半步,怎么看都是风度翩翩的世家公子。然而又有谁知道这位世家公子背地里做的事?又有谁知道他那“独特”的癖好?他的心思,又有谁能猜得透?
隔断后的内室忽传来一阵极轻微的响动,顾小虫听了,立刻收敛心神,转身向那屏风看去,果然,纪远山颀长的身影绕过屏风转了出来。
“足足等了你半日,莫不是老孙又弄了新人进来,要你费心调教?”顾小虫似是不满地抱怨道。
“我倒是听老孙说,你又做了一笔再划算不过的买卖,明明已有了现成的答案,居然还哄人家拿一万两千两银子来买,怪道人说你是jian商。”
“你这话可就不对了,”顾小虫自然知道纪远山指的是什么,做出一副委屈的表情说道,“我这么做还不全是替你着想么,若现在就让柳姑娘知道是夏侯桐害了她父母,一怒之下跑去行刺那老儿,岂不打草惊蛇?此事你总要从长计议吧。”
纪远山已在那红木大椅上坐了,自言自语道,“虽说夏侯桐这人心胸极为狭窄,对曾得罪过他的人总是想方设法报复,可是刘勇……到底怎生开罪了他,让他非要置人于死地?”
顾小虫不语,这的确还是个迷,他们只查出了结果,一时却查不出缘由。忽见纪远山端起方几上的茶盏,忙说道,“快别喝那个,冷了不说,是我用过的,我让人送新的来。”
“不用忙了,”纪远山说着,竟然端起那杯残茶坦坦然送到嘴边,一饮而尽,好似不经意地说道,“你我之间有甚么可计较的,难道我还会嫌弃你不成?”
顾小虫被他说得一愣,继而笑笑,换了话题,“你不是说有事要同我商议么?”
“对,”纪远山放下茶盏,修长的手指轻轻在方几上敲打着,“如今你查的事情和我关注的既然已经合而为一,我们便当一件事来办好了。此事的关键人物便是当年被夏侯桐收买的狱卒郝文武,这人想来也是个聪明的,事后第二日便离开金陵,至今消失得无影无踪……我们须得在夏侯桐之前找到此人才好!”
其实顾小虫心里早已猜到纪远山找他是为了此事,他若不介入,仅仅靠小云一个“生手”根本不顶用,想到此他心里不禁有些得意,“说的也是!而且我们恐怕不仅要抢在夏侯桐之前,还要抢在高维之前,否则某些人恐怕会扼腕叹息,我说的可对?”
纪远山淡淡一笑,“小虫,你果然知我!不过高维的手下都是一群草包,应该无需担心。”
“我前两日才得了个消息,听说夏侯桐找到了那晚本应和郝文武一起当值的狱卒,名叫张二铁的,这人应该已经死在夏侯桐手中,不过……”
“呵呵,这件事越来越有趣了……”
二人谈论声音渐低,屋中亦被越来越浓的暮色所笼罩。
日子一天天流逝,风过无痕,叶落成泥,旧的一切过去了又有新的覆盖上来,但无论过去了多久,也总是有人想要揭开那层叫做岁月的纱,看看往昔的底稿上到底都写过些什么。
夏侯桐府里,凡尘一脸愁闷地在房中走来走去,手里攥着那张早已皱得不成样子的纸片,纸片上面写的内容他不用看也快要背下来了。
虽说之前的查访走入了死胡同,不过经过一番细细询问,凡尘又有了新的发现,就是这些人年岁上虽然有很大差异,入宫和出宫的时间也不同,但却是在同一时期成为皇上身边的近侍……
难道说这件事和皇上有关吗?还有那个什么坏了事的国舅,恐怕也是关键。凡尘想着想着,嘴里忍不住便念出声来,“文肃十二年前后,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林北涯正在窗前桌案上挥毫泼墨,一直不曾理会,这会儿见凡尘不仅在屋中走个不停,还自言自语地唠叨着,好像犯了癔症一般,实在忍无可忍,放下笔问道,“凡大公子,你这又是怎么了?要说什么就大声些,嘀嘀咕咕听得人头都痛了。”
“五儿,你可知文肃十二年前后,宫里发生了什么比较重大的事么?和什么国舅有关的?”凡尘不得不开口向林北涯求助了,就算那时候林北涯还只是个两岁的娃娃,但他爹总归是皇上的弟弟,或许他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