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被称之为鬼病的疫疾不知何时开始在这座城市蔓延。这种病传播十分之快,传染大致通过唾ye、皮肤。得病者最初全身会起一些芝麻大小的红点,不疼不痒。一周后才发作,红点越来越多,连成大片的红斑,皮肤开始溃烂,口不能言,继而全身腐烂而死。其病因患者浑身腐rou外露若鬼,名之“鬼病”。
很早之前,“鬼病”初步展现它威力的时候,燕国高层就下令严肃以待,补贴银两让临近边疆地区的人民搬迁,派遣钦差慰问边关将士,严格把控流动人口。可是依旧没有挡住它的脚步。云引足不出户,但也能感受到城里逐渐凄迷的气氛。除了那些因为特殊缘由的“钉子户”,连同城主都走干净了。
药堂的老大夫早在半个月前作了古,从此,当年繁华一时的卫城似乎已经被人抛弃,静等着那剩余的几人倒下,然后这城也就顺理成章渐渐的被遗忘在历史中。
面摊的老板娘依旧每天早上在路口摆摊,尽管已经没有一个客人。她坐在那里,向城门口方向望着什么,等着什么,并不抱什么希望,却仍怕错过。儿子被她送走了,邻居娘家也走了,只有她还默默坚守,平静的等着死神来临。
云引隔壁住的那位大哥也不走,有一次问他,那老实巴交的人意外的收起了平时憨厚的笑容,严肃的说:“我祖祖辈辈都在这里,祖上有训,人与祖宅共存亡,这辈只剩下我一人,怎么能走呢?”云引望着他那套比王老头屋子还烂的单间,始终不理解其意义和行为价值,以及其祖上的脑回路。后来想到,这祖祖代代挤在这二十几平米的地,延续这些时候,着实不易。
当他又一次向往常一样迈入邻居家门的时候,发现那个跛脚的朴实汉子出乎往常的没有辛劳的干那些永远干不完的活计。强壮的汉子无力的躺在床上,胳膊上的皮rou已经开始腐烂。看到云引进来,着急的哑声说道:“别进来,小心传染你。”
云引停留在门口,看着他,心里有准备终有一天他会这样,但在这一刻依旧不能等闲视之。
“门口有个盒子,是有人寄放在我爷爷那里的,但是四十年都没有来拿,我一直在等,如今可能没有交还的机会,交给你了。那人名杜昆,西齐宜州人。”
云引一看,脚边果然有一个四四方方的包裹。他叹了口气:“大哥放心吧,可能的话,一定带到。”
古人实在是奇怪的很,四十年都没来拿,那人要不是死了,就是东西不要了,何苦还在这等着?搞不懂,可是云引还是出口许下了承诺。
跛脚汉子艰难的闭上了眼睛:“王老将你托付给我,可是我恐怕不能再照顾你了,将我同这屋子焚尽,你早些离开吧。”
云引抿了抿嘴,他紧张的时候就习惯做这个动作。腿脚僵硬的向外走去,站定在门口。手指在空气中打了个响指,一缕红色的火苗就飞入了身后。他头也不回的走,背后邻居的祖宅已经身处火海,随后雷声轰隆,一场雨水洒落,只余灰烬。
撑起一把破伞,走在雨中,一直走,直到走到老板娘的面摊。老板娘很幸运的还没有染上疾病,面色尚好,见云引过来,煮了一碗可口的面。
云引吃着面,心里很奇怪,他在好奇如此的等待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情感,他现代的父母亲人可是一直也在等他回归?那些爱他的人是否还在企盼?是否也会有那么一天,也有那么一个人,让他也在一直等待,心里明知不会有结果,却还在痴痴的守望哪怕一个信息,一个背影,或许是一个承诺,一颗真心,甘愿为之堕落地狱,无它宁死。
他来自域外,是否也会染上疾病?是否到最后也会含着遗憾落寞死去?
将最后的汤汁都喝了个干净,他说:“没有人知道你在等,活下去才有未来。”
老板娘看着他,诧异他一个小孩子也听说了她的事,苦笑了一下,说:“不过是我自己不甘心罢了,我嫁给他的那晚,想着以后生是他的人,死也是他的鬼。他长得俊,对我也很好,大家都羡慕我。可后来他走了,就再也未回来。我知道他已经死了,他若不死定会有家书,可是什么都没有。我想过了解性命随他而去,可是还有儿子放不下,那是他的骨rou。如今,都无所谓了,就这样也好。”
云引皱了皱眉:“也许他并没有死呢?也许只是走的远些,或是遇到了什么事情很长时间不能联系。”
老板娘一顿,声音低沉:“那我也等够了……”
老板娘的低落只有那么一瞬,就又活泼了起来,“你个小孩子懂什么,快些离城吧。王老头走时咋也不带上你?”
云引在擦拭的一尘不染的桌子上留下两个铜板。雨水停了,阳光重新绽放。他收了伞,吃饱喝足后往城外走去,路上不时能看到直接暴尸在阳光下的乞儿。
我的运气真的不错!
他心里嘀咕,如果没有一个王老头出现,如果王老头是一个坏人,他是不是也将化为一摊骨血?
冥冥中,或者说是第六感吧,他有一种很可笑的自信,觉得自己一定有神灵保护,磨难会有,但是肯定死不了。就像在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