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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你出去,一直没回来,李蒙来我的帐子里劝说我,想让我和你们一起走,他是个很有爱心、充满怜悯的人。他不愿意舍下这个傻小子。”托勒一把揉乱骧贤已经毛躁得不成样子的头发,“不过是被人托付两句的人,他都放不下。何况是你。你应该为了他想办法离开这里,他需要你。”
赵洛懿不禁想起那个早晨,他从外面回来,李蒙从晨光中走来,那片空旷原野里的一切都化为无形。唯有一个人,他在等他,因为一夜的短暂分别,他会想念他,想见他,为了这个连觉也睡不好。
一些零碎的,遥远的记忆涌入赵洛懿的脑海,那是他后悔至今的事情。
那时李蒙被人冤枉杀了楼主,那间Yin暗的柴房里,少年人受了委屈,心气又高,死活憋着不吭气,赵洛懿急于想接好他的胳膊,偏偏李蒙不领情。明明是接骨的一瞬最痛,那一瞬李蒙却没发出半点声音。问他疼不疼,好像自己还自言自语了什么,少年一直忍耐的眼泪才掉下来,还哭得止也止不住。
赵洛懿的手猛然抽搐了一下,手背当时被眼泪灼伤的感觉似乎还在。他的手掌贴着李蒙的侧脸,一边嘴角牵起:“是啊,没了我,他怎么办呢?”
托勒从未见过赵洛懿用这样自嘲自怜的语气说话,赵洛懿从来是自傲到近乎自负,能动手的事情绝不多说半句废话。
赵洛懿似乎压根没有察觉托勒的情绪,等到都吃饱喝足以后,托勒为赵洛懿包扎好伤口,他很奇怪伤口的形状,不过没有问话。
漫长的夜晚开始的时候,托勒背起只有一线微弱呼吸的李蒙,让骧贤搀扶着赵洛懿。两个孩子小小的影子投在地上,天顶挂着一轮巨大的月亮,就像要贴到人的脸上。
赶路时谁也没说话,到天快亮时,托勒找到一处别人留下的临时窝棚,短暂休息半个时辰,查看了李蒙的伤口。
当解开赵洛懿身上的布时,托勒的眉头严肃地皱了起来。
“怎么回事?止不住血?”
除却表层布料上只有隐隐的红色透出,贴rou的那两层布已完全被血浸shi。
“没事。”赵洛懿没什么表情,似乎对疼痛和伤口都习以为常,他示意阿汀给他一些新的布料。阿汀匆匆忙忙从随身背的一个和她的身量完全不符的大花布包袱里翻找出路上从不幸在沙漠里丧命的旅人身上扒拉下来的布料,大多是从死人身上撕下的衣服,她小心避开了那些尸体上的伤口。
“师父,我来帮你。”骧贤接过布条。
“谢谢,不要叫我师父。”每当骧贤这么叫,赵洛懿总要下意识去看李蒙,以为是他醒过来了。
骧贤不太在意地哦了一声,等该叫赵洛懿的时候还是师父师父地叫个不停。
“说了不要叫我师父……”赵洛懿从托勒那里接过来早饭,边吃边试着撬开李蒙的嘴,看能不能塞点什么给他,但他手里有的只是从沙漠里别人用不上了的冷硬面饼或者rou干。
“中午以前,我们就能到西戎最北边的小镇了。”托勒安慰道。
“有好的大夫吗?”赵洛懿问。
“有,不要把这里想得和大秦一样,西戎真正有人定居的地方不多,无论再偏僻的市镇,也和大秦的中心一样繁荣。”托勒一哂,“我们浪费不起任何一寸土地。”
骧贤摸了摸他皱起来的眉头。
“你要回自己的家吗?”骧贤瞪着清澈的眼睛看他,目光有些不舍。
“我想先去找一个叔叔。”托勒没有多说,吃完饭就催促所有人上路。
果然不到晌午,一座城镇就出现在荒漠之中,城墙不高,不过是些庄严却陈旧坍塌的砖石。
没有城门,也没有守军,与其说是一座城,不如说是一个集市。没有一板一眼的规矩,骑马的骑骆驼的都可以坐在坐骑上在城中穿行。
散落的建筑有商铺,也有规模较大的院子,都用泥瓦建起。
托勒先带他们到了一间有许多人排队的铺子,多是女人抱着孩子,女人们脸蛋晒得黑里透红,她们的眼睛却透亮,有湖绿色的眼睛,还有湖蓝色的,黑色和棕色最少。有个女人一看见孔孔,就忍不住把他抱了起来,吓得孔孔大声尖叫起来。
托勒走了上去,和女人交谈。
那女人惊疑不定地反复看他和孔孔,又说了一句什么,语气甚是彪悍。
骧贤紧张地拔出了刀。
赵洛懿则根本没把女人放在眼里,他已经排在队伍里,身后有别的人排过来。
最后女人踮起脚,在托勒脸上亲了一口,若无其事地把孔孔还给他,托勒把人交给骧贤,一到骧贤怀里,孔孔立刻把头埋进他的胸口不出来了。
骧贤不悦地拧着眉,在托勒过来说话的时候,不看他一眼地走到赵洛懿另外一侧,和两个孩子玩去了。
“……”托勒厌烦地擦了一把脸上女人留下的唇印,站在赵洛懿旁边。
“你不是还有事情要办?”赵洛懿脸色苍白,失血让他嗓音没有了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