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出来是金香铃,脸上不但没有什么欢喜的神色,反而有些哀哀戚戚的。
商雪袖心里便“咯噔”一声,道:“昨晚演砸了?”
金香铃摇摇头,便抽泣起来:“演的时候好好的,”她不敢放声哭,用帕子捂了脸,结结巴巴的道:“商教习,我可能害了你了。”
“先别急,说清楚怎么回事?”
“昨晚上的堂会唱的好严大人给的赏赐不少,然后金班主让我下来陪严大人和他那个师爷喝酒……”
商雪袖脸色便有些不好,又听金香铃道:“我不愿意,我只说师父不让我饮酒。严大人和他师爷倒不曾和我这样小小的伶人较真,并没说什么,可回来的时候老板脸色不好……他说我还这么小,学的不怎样就敢得罪人,以后不让我登台了。”
商雪袖拍了拍她肩膀道:“不妨事。”
“我怕金老板赶你走。”金香铃红了眼眶,抬头看着商雪袖,脸上尽是愧疚之色。
“不会的。”商雪袖笑了起来,“你提早过来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件事,我感谢你,你放心吧,去洗洗脸去,过会儿开始练功。”
看着金香铃下去了,商雪袖才沉思起来。
被赶走?这肯定是不会的,且莫说金老板已经付了半年的银子,就算是没付钱,契约在那儿,她没有出过错,也没有违约,班子就不能无缘无故的赶她走。
她想的是其他的事。
伶人被轻贱这样的小班子,陪酒,站台,都是常事。
她以前在牡丹社的时候,也不得已做过像陪酒这样的事儿。
只是那时候还小,大多都是绿牡丹挡在前面,现在想想,绿牡丹也是自有她的一套本事,竟然一直安然无恙到最后,得到了都护府那样在绿牡丹她自己看来极好的归宿。
可不管怎么说,伶人是早已被脱了贱籍了的。
这不知道是六爷费了多大的功夫,才做成的一件事儿,为的就是伶人能堂堂正正的站在这世上。
可若是伶人自己却仍自卑躬屈膝的活着,或者那些丧了良心的班主拿手下的伶人当奉给权贵取乐的玩意儿,而本来已经是自由身的伶人却连句“不”字都不敢说的话,那六爷所做的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就像牡丹社的齐班头,那时存了心的要看牢她,将她送出去。
况且……她心里一阵阵的绞痛着,这样的轻贱,她是感同身受的。
她不愿意这样卑微的活在这个世界上,她凭本事吃饭,既不偷,也不抢,可因为是女伶,所以哪怕她在伶人里已经站在了最高处,哪怕人人称她一声旦行领袖、明剧宗师,她在那个人眼里就是不值得相信的,就是应该被怀疑的。
无论技艺有多么高超,可那么多人会认为伶人要靠色相吃饭她竟然无法反驳!
因为的的确确是有戏班子是这样做的,陪酒、站台,那是小儿科,还有那些不堪入目的戏台上就脱了衣服、洒蛋清的粉戏……
若要改变世人的看法,何其难也!
可若是都不努力,自身都麻木的甘愿屈从,又凭什么让世人看得起?
她在这昏暗的戏馆中抿了抿嘴,她为教习,便应该有所为。
果然如她所想的那样,虽然金老板面色不虞,却不曾说过什么。
商雪袖有本事在身,就算是金香铃真的因为不听话而不安排登台,可学戏的时候还是得四个一起教!
金老板是心疼钱,他付的钱可是四个女伶的钱啊!
这也合了商雪袖的心意,若是内心真的不甘心做这些下贱没品的事儿,那么金香铃她们就应该好好的学起来。
她猜测着,这几个女伶和香云社签的契可能是极为苛刻的,但是再苛刻的契约,也总有个到期的时候。那会儿若是有了技艺在身,就算是她们离了香云社也能找到别的社挂班!
天已严寒,香云社果然没几天便张罗返程了,商雪袖也早已带了木鱼儿来了班子里一起住。
木鱼儿这才知道姑姑原来是教戏的!
怪不得姑姑唱起曲儿那么好听,人又那么美!
商雪袖问过木鱼儿要不要学戏,她内心倒并不十分赞同,倒不是觉得伶人轻贱,而是实在太苦太累,她舍不得。
幸而木鱼儿也不爱学,自打上次他偷偷学着商雪袖下腰磕着了后脑勺,对于练功什么的就有了本能的排斥,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一样,摇完了又有些忐忑,睁着眼珠子可怜巴巴的看着商雪袖道:“姑姑,若是你想让我学,那我就学。”
商雪袖看着他扁着嘴,跟一个就要赴死的烈士一样,不由得笑了起来道:“不学就不学吧。但是你得好好跟着姑姑学认字写字,原先每天学十个字,从现在开始要学十五个。”
因为有了又苦又累的练功做对比,识字在木鱼儿看来倒是个轻省的活儿,便很痛快的答应了。
于商雪袖来说,每日仍是起早练功,教授四个女伶和木鱼儿的时间如同流光飞逝。
第366章 临别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