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长老呢?”
“余长老余莫莫自殷鉴山庄逃出来一直落脚在一处海岛上,经年累月的,岛上当真建了个行宫一般的地方,养着一堆童男童女,行些腌臜事情。后来有一年,记得是大前年,三位长老一年一聚,那一年忽然换了个小余长老余恹恹过来,说余莫莫让他杀了。这位小余长老脾性古怪,放着岛上行宫不住,整天不知躲在哪一处地洞里,从来没人知道,只有他自己愿意出来才给人见到。”冯安安说得详尽,竹筒倒豆一般前前后后都说到,只不知有几句真话。
“三位长老,两个都不是好人,只有你们锦长老成了弃恶扬善之人?”
“偃师桥临水的酒家叶少爷看过了,酒家老板娘是青楼出身,刺伤了恩客,被打得奄奄一息竹席一裹丢在荒郊野地里等死,是怜怜捡回来的,就是我妹妹越怜怜。”冯安安往一旁一指,正给鲁丰霞斟酒的女子转过头来,又羞得转回去。冯安安接着说道:“东城巷那一对夫妇,因为地界争执被人扒了房子,打死了一双儿女,往仇家井水里投毒灭了满门。茶楼那个掌柜,他是海沙派掌门的师叔,早年争掌门之位输在一些卑鄙手段之下……他倒有些咎由自取,就不说了。赌坊里头一干人都是嵩山下来的,也关系一桩武林惨事,叶少爷或许知道?”
“无非是争权夺位,争名夺利。”
“是了,天下熙熙天下攘攘,不过如此。这些个名门正派哪一个少了暗地里的事情?渭南仲家,渭北侯府,哪一家能说自己是清清白白不沾半点恶行?独独就一个三尸门罪恶滔天不能见容于世间?”
“冯夫人全然诡辩了,行善的做过几桩不当之事,跟为恶的也有可怜之处,如何能相提并论?冯夫人以为天下人人皆恶,是没有见过品行高洁光明磊落之人!听过冯夫人这一番胡言乱语,更知道不同不相为谋,不必再枉费口舌了!”叶尉缭昂首说来,正气凛然,全不容她再强词夺理。
冯安安听得一怔,有些失笑,道:“还以为叶少爷是游戏人间的脾性,原来这般冥顽不化,你是不肯放我们少主回来了?”
“不肯。”叶尉缭道。
“那要是少主自己愿意回来呢?”冯安安又问道。
“他会杀了我。”封平平接口道。
“初六……”
“少主?”
“他杀我没什么,”封平平截住他二人话头,自顾说道:“不管他肯不肯,我也不想当什么少主。你们要是为此设法除他,我一定杀干净三尸门上下,一个都不留。”
冯安安听他说得平平常常,却隐带肃杀,仿佛有一种说到做到的决意,身形微一颤,忽而欣然大笑起来,笑了一声,随后接连不断地笑了一串。“你果然是我三尸门少主,原本以为你当不起,是锦长老感念故人一意孤行……好得很,你好得很!”
她笑着说着,叶尉缭转过身来只看着封平平,心中一软,竟是一阵酸楚,不知是感念他情意深重还是莫名的惊惧,唯恐他当真杀成一代魔头。
封平平仰头看着他,似有似无地笑了笑,向他伸出手来。
叶尉缭跪坐在矮几另一头,伸手过去,捉住了他的手。封平平五指展开往他手背上扣住,手心更紧贴着,轻声道:“我并非品行高洁光明磊落之人……我也不做恶人,不叫你杀我。”
叶尉缭笑了一声,道:“你傻,我又没嫌你。”
“阿嚏——”
中间韦性玉缓过一阵猛然挺身坐起,大大地咳了一嗓子,喷了两人两手口水。
“玉玉你脏死了!”叶尉缭伸腿蹬他,韦性玉索性往前一扑抱住他腿摇晃,喊道:“阿缭,你弟弟又毒我!你管不管!我鼻子疼死了!火烧火燎的!”
“那你醒神了吗?知道你自己在哪里吗?还赖着不走吗?”叶尉缭把他扒拉下去。
“我……”韦性玉愣了愣,余光忽然瞄到一旁封平平面色不善,抬手又向他挥过来,赶忙蹬着地面连连后退,道:“我跟你们走就是了!”
叶尉缭叫封平平把他提起来,回头向冯安安道:“冯夫人,玉玉想走了,我这就把他们带走了。”
冯安安一手按在筝上,轻拨了几根弦,乐声悠悠一荡,道:“贵客兴尽而归,再要强留倒有些不美,罢了。只可惜叶少爷同少主来去匆匆,一杯也不饮,一曲也不听,来日若是再到长乐府,可不要这么见外了。”
“还是见外些的好。”叶尉缭说着又去看鲁丰霞,他不知几时喝得醉倒过去,趴在矮几上沉沉入梦。越怜怜正往他身上披一件衣裳,看到叶尉缭走近,起身施了一礼,匆匆后退,贴到冯安安身边去了。叶尉缭把鲁丰霞拖起来,背上身。对面封平平也硬架着韦性玉站起来,韦性玉还在跟冯安安依依不舍地道别:“冯夫人,这又是什么曲?”
“叫‘恨别离’。”冯安安道。
“我也舍不得冯夫人的曲,还有越姑娘的舞,若是你们当真一心从良,我总设法把话带给苏管家,救你们出去,早晚也要同你们再会。”韦性玉半是清醒半是糊涂,只管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