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宿,刘国卿变身八爪鱼,我算是明白安喜睡觉的姿势随谁了。刘国卿体型大,所以有过之而无不及,我像是被蛇缠上的猎物,大气不敢喘,小气喘不上。
待天光乍泄,刘国卿吸吸鼻子,埋进我的脖颈,瓮声瓮气道:“别睁眼睛,听我说,”他深呼吸,嘴巴贴上我的耳垂,声线清晰道,“照顾好自己,药材的事儿交给我,别硬跟横沟抬杠,一定要多顾着自己些,等药材到了,也好调养。”
特殊时期,药品奇缺,他又得谨言慎行,夹好尾巴,不可作大风浪,因此并不看好他的信誓旦旦。他细软的发丝垂落到鼻尖,害我打了个喷嚏。我揉着鼻子,撇开身上的长手长脚,翻身下床。刘国卿跟条大狗似的,立刻也跟了上来,还不停地问:“你要干啥?”
将前额凌乱挡害的头发往后一拢,我拿出纸笔,草草写了几句话,不等刘国卿看见,就折了起来,塞进信封里,封口后又在封面上竖着写下:致依宁
刘国卿一眨眼,眼皮子底下便出现了我的手,我说道:“把这封信交给依宁。”
“什么时候给?”
“看你方便,记着给她就成。”
他犹豫道:“还有什么要给的,我一并送去你不给你太太捎个信儿?”
我搓了把脸,没有答话。我是一个懦弱的丈夫,一个不合格的父亲,我哪还有脸面对我的太太?
沉默在我们之间肆虐。半晌,我突兀地改口道:“我改主意了,你今天务必把信送到,你亲自去,不然我怕会吓着她们。”
刘国卿几乎是下意识地反问了一句:“我就吓不到她们了吗?”
我回答不了,前一刻我还让他与我家划清界限,这一刻又将他拉回身边,自相矛盾得简直不是我的作为。
他抽走我手中的信,珍而重之地抚平因思虑而手重捏出的皱痕,拉过我道:“别想了,再睡会儿吧。”
我躺上了床,刘国卿却去做早饭。他热了两穗苞米,煮了糊涂粥,拿出咸菜和用醋泡好的黑豆。见时候不早,我换上外出的衣服,坐到餐桌前,胡乱地吃了几口便吃不下了。
刘国卿有一搭没一搭地捧着碗,没见他喝,倒是眼球在眼眶里上下徘徊。我把咸菜碟往他那边推了推,顺手护住黑豆——酸溜溜的多好吃,才不给他!
他说道:“我吃饱了,你再吃点儿?”
我摆摆手,站起身看了眼时钟。刘国卿道:“这身衣服看你穿好久了,既然是去谈判,就穿正式些吧。”
还是那句话——特殊时期,药品缺、衣服缺、啥啥都缺——我挺爱臭美的,被他这般说了,面子上十分不好看。要我还是大少爷、大老爷的条件,每天不收拾个油光水滑,都出不了门。狼狈不过这几年,他竟还嫌弃上了!
我沉下脸道:“你觉着是你回大北关给我取新衣服合适,还是我自个儿回去?”
他板起脸,肩膀止不住地抽动,眼里泻出笑意之前,他背过身去,口中絮絮叨叨:“诶,没钱给媳妇儿买新衣服,媳妇儿不乐意了”
我实在不知道该摆出怎样的表情,只知骂他一句:“你有病啊?”
他露齿粲然,招呼我进屋,打开衣柜拿出一件崭新的风衣抛过来,眼中闪着得意的光斑,环抱双臂,靠着柜门道:“试试这个。”
展开细细一看,这件风衣残留着军装的款式,中长及膝,浓郁的蜂蜜颜色,的确好看。可时下八月,正值夏季,再着风衣不免闷热。我拧紧眉头,越发觉得他病的不轻,便要递回去。他却没接,又找出一件熨烫过的白衬衣,板板正正地套我身上,柔韧悬垂,是好料子。
我搞不清他的病症,但没人不喜欢新衣服,便任他摆布。裤子也换了,理顺了头发后,镜子里立刻出现一个JingJing神神的美男子,看上去年纪比境外人小了有五六岁。
刘国卿笑道:“今年气温比往年低,又常下雨,你总不带伞,这料子防雨的,省得感冒。”又给我将衣领立起来,接着道,“横沟近些日都在牢房里头,那儿发Yin,透风,你挨不得冻,得穿厚实点。”
我对着镜子左照右照,腰身肩胛仿佛订制的一般,无一处不妥帖。心中喜不自胜,脸上便眉飞色舞:敢情刘国卿不仅没病,脑子还健康得很。遂问道:“咋想起来买衣服了,我看这标签是英国的,可不便宜。”
刘国卿道:“政府几个人要做衣服,我就凑个趣儿。大老远的,订单不够,人不给做。”
“你没给自己做啊?”
刘国卿低下头去腼腆一笑,说道:“我成天介穿军服,好衣服到我身上也呆不住,不如给你了。”
我没戳破他,这牌子我见小妹从英国回来时穿过,也是风衣。我一向纵容小妹的花销,她又学画画,品味比我好,吃穿用度没有次的。这一件衣服,足以让刘国卿的钱包体无完肤。
我敞开衣服四下看看,嘟囔道:“你该不是藏了什么暗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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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国卿哭笑不得道:“一件衣服,至于吗。本打算秋天给你的,但你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