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默梵机械地喝了几口,甜甜的味道从舌尖蔓延开来,他把杯子放回茶几上,怕手上太用力会把它捏碎。“他最初偏好剧烈的疼痛和见血,所以用烙铁,还有鞭子,喜欢看我叫出声来。做得过火了,他审讯了两次,我昏迷了一段时间,后来他大概收到上级的指示,专用那些不留痕迹的方式。他连续地审问我,发明了一些羞辱的方式。有一次他让我面对墙壁站着,不能坐下,不许变换姿势,当然,也不可以睡觉,连续很多个小时,他就在我身后走来走去,说讥讽的话,说他也不想把时间耗在我身上这么久。还有一次,他在审讯室里立起一个绞架,命令我站上去,把脖子伸进绳圈里,他绕着圈子地打量,伸脚作势去踢我踩着的凳子,我接连因为他的动作感到恐惧,当我因为疲倦而反应不过来的一瞬间,他把它踢翻了,我吊在那里,他在我快要死掉时割断绳子。等我醒了,他对我笑,问我要不要再来一次。”
一颗子弹实在是便宜了这个恶棍,亚兰蒂尔想。他让李断续地谈到经历的过往,痛苦如此深浓,如同凝聚的墨块,想要冲淡都很难。
“勃兰特像是对窒息很感兴趣。”李说,“他想到过另一个办法,把我绑在椅子上,用被水浸shi的纸糊住我的鼻子和嘴,他不断提问,每问一次,就加上一层,直到我完全不能呼吸。他仍然强调他也不想这么做,但只能如此,叫我快点开口,他就停止这一切。但我看到他的表情很享受。”
“后来我觉得能单独待在牢房里就是最好的对待了。我变得特别害怕听到开锁的声音,还有皮靴走动的脚步声。最初我想念林雅,还有父亲和妹妹,后来我什么也不要想了,我整个人都萎缩了,从身体到Jing神,你难以想象我有多弱小。”此时他们坐在书房里,对着窗外粼粼的万湖。
“勃兰特也试过将我关在黑暗的地牢里,完全与世隔绝,没有丝毫声音和光线,他说让我好好想一想。我形容不出那种滋味,时间很长,每次都很长,后来我知道那是一个月。”李默梵说,他感到还有大量的回忆在脑中翻滚,但是他快说不下去了,没遭受过的人无法真的理解他有多难以启齿,因为太过不堪,只想彻底忘却,又在想起时感到刻骨的痛恨。
他说:“亚兰,我说不出来,太难了。”
亚兰蒂尔说:“我们休息一会儿,我给你读一段书好了。你可以躺在沙发上,把这个当安眠曲。”
李默梵斜靠在沙发上,听着对方读一篇小说,他把亚兰蒂尔的声音当音乐,在几个月前还没恢复意识的时候,已然如此。他的英文很动听,念书时像有什么东西在室内流转,帮助焦虑慌张的心灵停止躁动。他想,这种治疗真奢侈,继而想到自己如今的各种待遇都很奢侈,他又有些说不出的忧虑。
亚兰蒂尔读了一会儿书,发觉李默梵已经逐渐由坐姿变为躺倒,眼睛还是睁开的,没有睡意。
“人类自我保护的本能之一就是遗忘。”亚兰蒂尔说,“但是把事情藏在心底不说,是很难忘怀的。你以为它不重要了,甚至想不起来了,但它依然在那儿,影响并伤害你。越是想要不在意,就越会发酵。最好的办法是倾诉,说出来,写出来,记忆有一天会淡化,你还会想起往事,但是很平静。”他没有说出口的是,即使在正常的环境里,对李默梵来说这也必将是个漫长的过程。而眼下战火即将点燃,欧洲正在进入长夜。他们得先度过眼前的难关。
“林雅也说过我得倾诉。在她的医治下,我好了很多。”李说,“我喜欢你说的那种真正的遗忘,亚兰。我懂得你的意思,首先得面对、处理,直到时过境迁。我们还能在这所房子里待多久,该怎么办,能告诉我吗?”
亚兰蒂尔思索了一阵,他需要衡量李默梵的Jing神能承受多少,而李的状态比他预计得要好一些。“好吧,让我从头说起,我是去年九月到柏林的。”他讲述了二十分钟,把前后经过和现下的情势大致地说给少年听。
“我们在别墅里生活了四个月零七天了,今天是二月二十二日。目前军部仍在等待,我设法让他们相信,我要用三个半月的时间建立对你的控制,再花两个月完成心理调适,巩固前期的成果,随后就是军部期待已久的催眠阶段。他们认为我会做到两件事:让你恢复正常的说话能力,使你想起瑞士银行的密码。然后,他们会按照实际取得的成果,选定日期,让我带你到瑞士去,当然是在密切的监视下,拿到他们要的龙之钥。在他们认为我还没有开始催眠时,如果不发生意外,不会过多地监控我们,因为他们认为我是不了解内情,不知道他们要密码干什么用的。但是当我告知他们催眠开始,他们毫无疑问会千方百计地监视和窃听,要掌握你的恢复进度以及我了解了多少,好进行判断和掌控。我们能自由说话的时间大约只能维持到三月底,而且危险与日俱增。在假想的催眠过程中,取得实质性进展之前,他们应该不会有行动上的打扰,而是监听并等待,我会告诉他们疗程需要一个月。这样,我们最多还有两个多月的时间来准备逃离。”
我已经能说话,也能走路了,李默梵想道,他心里紧得发疼,在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