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清歌自从闭关时走火入魔被沈清秋救了一命后,对沈清秋这个人的感情就变得复杂起来。
说是复杂,当然是以柳清歌自己的标准而言的,他一届百战峰峰主,从来只懂得提剑就打,争夺个实力上的胜负,不懂得什么人情世故,更不懂得儿女情长,平时连说话都不知道什么是委婉的他,从来是黑白分明的,欣赏就是欣赏,讨厌就是讨厌。
他对沈清秋这个人,从见面起就是只有讨厌的,就算这股子讨厌里掺杂了任何其它的感情,比如被那一身清雅气质和好皮相吸引了什么的,也不曾察觉过,就算察觉了,也只会让他在心里更加唾弃,觉得这人表里不一,虚伪得很。
至于哪里虚伪了,柳清歌自己也没仔细琢磨过,只是因为心里头的这股排斥感,就死脑筋地觉得这是讨厌,看到沈清秋无论何时都带着微笑的一张脸,肯定就是惺惺作态了。
他不知道那被掉包了的沈清秋,是把他的这股排斥讨厌的感情归咎于对门下弟子的虐待苛刻上的,实际上沈清秋压根不是个八卦的人,甚至可以说是对任何不必要的事情都保持着冷漠,别的峰弟子爱怎样怎样,是被好好呵护了还是被严厉苛责着,他柳清歌压根不关心,也不知道。
毕竟,身为百战峰峰主,柳清歌自己都没有什么峰主的样子,要说沈清秋没事儿就给优秀弟子穿小鞋,害得那些小娃娃每天吃苦受累,睡柴房被泼冷水,算是过分苛责、虐待了,那么柳清歌平日里总是被放养着不闻不问,一旦想起来就是暴打一顿,哪个优秀就打哪个,轻了的要躺上半日一日的才能恢复,重了的更是要直接送到木峰主那里去,虽然都是外伤,也总是伤筋动骨,论弟子们的凄惨程度,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
这也正是百战峰那么抗打,那么能打的原因之一,仙家门派从来不缺灵丹妙药,不怕弟子受伤吃苦,但凡柳清歌手里稍微控制下轻重,就只有越打越抗打的,没打成废人,就会愈发Jing进,弟子们在柳清歌这里吃到了苦头,自然到了别处就再没什么苦头可吃,要知道在后来的仙盟大会上,柳清歌门下的弟子算是最镇定伤亡最少的了,这就是没被当做温室花朵培养的好处。
所以,柳清歌讨厌沈清秋的原因,其实他自己也摸不清,更未曾解释过,沈清秋对门下弟子再严厉再不公平,只要没太过分,自然也没什么人去管,甚至后来是洛冰河,更是在某次目睹了柳清歌的教育方式后,被吓得变成一只抖,再也不觉得自家师尊有丁点虐待自己的嫌疑了,这分明就是疼爱,是寄予厚望。
可怜沈清秋要是知道这个中微妙的缘由,恐怕又要当空一口凌霄血了。
在沈清秋还没被掉包之前,他和柳清歌的交恶,其实一大半是缘自沈九的敌意,这些敌意如此不加遮掩,让柳清歌那点不清不楚的排斥变得正当起来,变得不得不反过来更加的讨厌这个人。
对于柳清歌来讲,被沈清秋救了一命这件事,并非完全无法忍受,说到底,他讨厌沈清秋有一半是因为沈清秋讨厌他,如果情况反过来,柳清歌也会不忍心看着清净峰峰主走火入魔死在自己面前,还是会救一把的,但同样的套路反了过来,沈清秋居然也会救他,这就太不奇怪了。
说是奇怪,其实是惊疑,如果柳清歌的表达能力再强点的话,大概就能问得出来,你为何要救我?你不是恨不得我废了一身修为吗?你怎么就突然转了性子?
然好战,却是心性纯良的,以这样的心性和简单的思维模式,并没有觉得沈清秋救了自己这件事本身有多么不合理,一旦发生了很快又觉得这 到了真的清醒过来,柳清歌心里这些惊疑又变了个味道,从实打实的不敢置信、惊疑不定,变成了别别扭扭的不适应、不习惯,柳清歌虽的确是正常的,可情绪上过不去,浑身不得劲,憋得他好起来之后又是半天不想出关了。
居然被沈清秋救了一命了,没面子,非常不愿意领情,但是没办法,可沈清秋看起来似乎真的是有所改变了,他之前那么防备着他,甚至下意识觉得沈清秋会害自己,算不算是以小人之心揣度了?算不算是对沈峰主有偏见?
这下好了,不但欠了沈峰主的人情,还欠了一份误会在里面,柳清歌自认不太会说话,这时候突然就想起了自己曾经的种种言行,愧对的情绪一出现就刹不住闸,越寻思越是觉得,之前沈峰主会那么讨厌自己,处处敌对,也是情有可原的,反倒是自己不占理,一句句都往人的心口里戳。
心里百转千回了许多,到了真正出关的时候,又是另一回事了,柳清歌不懂得怎么应对这些复杂的情绪,心里头觉得欠了人情又有些愧疚,轻易就被收买了,等见了人,面子上却依旧过不去,一句谢谢也好,抱歉也好,每每到了嘴边,硬是说不出来。
他甚至有些庆幸,刚刚出关时候原本应对是最尴尬的,却因为魔族造成的混乱,让他不需要再去应对那尴尬,反而多了个机会再去救沈峰主一命,还了人情,他巴不得早点还了这人情。
可救是救了场,却晚了一步。
‘无可解’是什么,他读书再少也会知道,一股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