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官兵押解刘氏一族前往极边的队伍继续行至第三天,眼见天又要黑了,领头的官员便吩咐下去让所有人今晚原地休息。
一接到可以停下来休息的消息,一走又是一天的刘氏一族每个人几乎都是直接软瘫在了地上。他们都曾经是锦衣玉食的权贵,何曾受这样的苦,若不是押解他们的官差个个凶神恶神,行进的脚步稍慢就被鞭子抽,他们一个个怕是早就坚持不住了。
陈默因吃下了夏管事偷偷塞给他的药,原来让他连直起腰都艰难的腹痛终是缓解不少,也让他在这几日的行程中不再这般艰难。
只不过他到底有孕在身,加上身体本就瘦弱,体力全然跟不上。这种一走便是一天极少能得到充足休息的行程仍旧让他吃尽了苦头。往往他只能自己勉强走上一两个时辰,剩下的几乎都是靠吕君支撑着往前走了。
现在终于能够休息,吕君搀着脸色不佳的陈默坐到一处后,便走向发放干粮的官差处领了二人份的干粮,其实就是一人一个又干又硬的煎饼。这种煎饼,刘家人曾经连喂牲畜都嫌太硬,如今却只能拿它果腹,想来又是一阵唏嘘。
吕君拿回煎饼没有第一时间分给了陈默然后坐下来吃,而是又向官差们要了一个碗,装了水,把煎饼仔细撕碎了放进水里泡着,这才递给陈默。
“吃吧,你现在这身子不适合吃硬的,还是泡软了吃。”
深受感动的陈默红着眼接过吕君递来的碗,小声说了声“谢谢”。
就在所有人都在低头默默吃着自己的那份食物时,队伍的另一头不知怎么忽然传来的嘈杂声。陈默与吕君原本不太在意,想着应该又是什么人体力不支昏过去了引起的,毕竟这几天时不时就有人因适应不了这样的长途跋涉而倒下,如今他们都见多不怪了。
可出乎他们所料的,这次声音并没有很快就消下去,反而越来越吵,看着这次怕真是出了什么大事情。
陈默不由得停下了吃东西,吕君不由站起身,并道:“动静这么大,是什么事啊”
吕君话音未落,不远处的人群里便传来一人的惊呼,“三公子没气了!三公子死了!”
陈默手中的碗“啪”一声掉在了地上。
吕君的动作比陈默还快,他不顾一切朝人群聚集的地方奔了过去,“我的儿啊!”许是吕君的神情太过凄厉,他一路过去竟没有一人上前来拦。等吕君扒拉开人群时,只看见被人放倒在地上正被一名士兵卷入草席里的画面。
“不——”吕君哭喊着想向儿子扑过去,却被其他士兵给拦下了,“你们放开我,让我去看看我儿子,让我再看我儿子一眼啊,求求你们啊。”
可不论吕君哭求,士兵们都没放他过去,只有一人不客气地向他说道:“看又有什么用,死透了,看了就能活过来吗?”
“你们想把我儿搬到哪儿去!”
看士兵把刘轾卷作一团后就往林子里搬,吕君更是嘶声力竭。
“还能搬去哪,就这鬼地方,只能是找个地方挖个坑草草埋了!”
“不!不!不——”
吕君拼尽了全力想往儿子的方向跑去,可拦他的人却越来越多,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个士兵扛着刘轾消失在林子里。
“轾儿!我儿啊!我儿啊!”
吕君哭声恸天,每一声都仿佛哭进了在场每一个人的心里,哭得不少人默默低头垂泪,也仿佛经此一事,原本对前途还一知半解的犯民渐渐明白过来,在前方等待他们的将会是怎样绝望的一个境地。
陈默尽管身体不适,但他听见人喊三公子断气的那一刻起,跑得并不比吕君慢多少,并且他也亲眼看见了刘轾让人卷上草席捆起来的画面,只不过那时他大脑当场就嗡的一声,整个人就忽然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他心里想着,完了完了。人就像把魂都丢了一样一步一步朝刘轾的方向走去,可他走了不过两三步,就被斜刺里伸出来的手紧紧拽住了。
陈默下意识朝这人看去,只见夏管事的脸出现在了他眼前。夏管事只字不语,只是看着陈默朝他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陈默心头一松,双眼一闭,人便倒了下去。
陈默再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他头枕在吕君的腿上,吕君的手在他小腹上轻轻抚摸,他一醒来,便听吕君自言自语般说道:“你肚子里有我儿的骨血,你一定要好好保重身子,轾儿可喜欢孩子了”
陈默听罢,鼻头一酸,开口刚想说什么,便听吕君又道:“你肚子里有我儿的骨血,你一定要好好保重身子,轾儿可喜欢孩子了。”
陈默一愣,睁开眼借着不远处的火光朝吕君看去,待看清吕君此时的模样之后,陈默眼眶一热,悲从中来,他头埋进吕君的怀里,忍不住发出呜咽。
“疯了好啊。”不知何处传来的声音,打断了陈默的哭泣,“我也想像吕氏这样疯了,这样,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陈默抬头,朝声音传出的方向看去,才知道原来夏馨就坐在他们的旁边,说话的人也正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