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承一向独来独往,没有什么朋友,他银行卡上的钱也都尽数划入了方泽坤的公司。
没钱,没工作,没朋友,想要在一个地方长久的呆下去,阮承只能选择先回老家。
他与方泽坤是一起在市长大的,方泽坤17岁那年考到市,阮承便也一路跟随他来到市,在这里学习,工作,安家。
回到阔别已久的故乡,熟悉的shi热感扑面而来,市多雨,这天恰巧又是雨天。
还好雨下得不算大,阮承并未带伞,就任由着细细密密的雨飘落在他因为许久没有修剪而显得杂乱无章的头发上,针尖一般大的雨滴钻进他的眼睛里,聚成小流,顺着眼角留下。
地面有些泥泞,阮承凭借着身体的记忆走过一级级长满苔藓的青阶,回到老房子。
行李箱被随意地扔在一边,孤零零零的。接连几天,阮承都懒得打开它,因为其中的每一样东西,都承载着他与方泽坤的回忆。
人生的前几十年里,阮承把方泽坤当做了他的全部目标和努力的方向,如今突然卸载了这压在肩上,驮在背上,粘在心上的沉重担子,他到底有些不适应。
向来乖巧温顺的宠物突然学着亮出爪子挠人了,任谁都会觉得有些不满,方泽坤自然不能放任阮承这种行为,他很快查到了阮承的去向,亲自前往。
听到敲门声的时候,阮承正微阖着眼躺在躺椅上,懒洋洋地晒着太阳,一副老态龙钟的模样。
谁会敲门?
回到市已经有一周的时间了,阮承几乎掐断了与外界的一切联系,他甚至连手机卡都没有去办,每天就窝在这间有些年头的老房子里,脑袋放空。
敲门声还在继续,并且丝毫没有要停止的意思。无奈之下,阮承从躺椅上直起身子,朝着门口道:“谁?”
阮承太久没有说过话,只这简单的一个字,他就试了好几遍才说出口,声调还有些奇怪。
“是我,方泽坤。”
隔着一道门,门外的声音有些不太真切,但听到这个魂牵梦绕的声音,听到许久没有在耳边响起的名字的时候,阮承的瞳孔蓦然散大了,他的心脏开始疯狂的跳动起来,脑袋“嗡”地一声炸开,他甚至怀疑是自己出现了幻听。
方泽坤的声音带着几分焦急与不满,见阮承迟迟不给自己开门,方泽坤拧着眉头,又敲了两下门:“你开下门。”
阮承如梦初醒,他深吸一口气,把涌上心头的情绪全部压下,收敛起脸上的表情,起身给方泽坤开门。
门外又在下雨,方泽坤撑着一把黑色的雨伞站在门口,这场景与两人结婚那天何其相似。
阮承不得不承认,方泽坤生得一副好面相。不似传统的东方人,方泽坤鼻梁高挺,他眼眶深邃,仿佛只要看上一眼,就能把人带入无尽的漩涡。
只暼了方泽坤一眼,阮承就从他的脸上看出了愤怒,他薄薄地嘴唇紧紧抿在一起,眉心拧成“井”字,眼睛正死死盯着阮承的手臂。
方泽坤脸色不太好,几乎是在阮承开门的一瞬间,他就伸手抓住了阮承纤细的手腕:“你他妈在干什么?!”
阮承倏然瞪大眼睛,瞳孔在抑制不住地颤抖。
一时间,压抑许久的情绪争先恐后涌了上来,恐惧,愤怒,悲戚和深深失望。
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阮承狠狠甩手,挣脱了方泽坤这个强大的的桎梏,他收敛起汹涌而来的情绪,平静道:“桌子上的离婚协议书你看到了吗?”
气氛一时有些僵持,方泽坤万万没想到阮承会是这副反应,他强吸一口气,不想与阮承吵架。他略微收起Yin沉的脸色,软下嗓子道:“软软,跟我回去吧。”
阮承没有做声,他低着头,方泽坤也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
“软软?”方泽坤又尝试着叫了一声。
沉默,是良久的沉默,正在方泽坤准备上前拥住阮承的时候,阮承突然开口道:“你知不知道我最讨厌别人叫我软软?”在说最后几个字的时候,他的声音有些变了调。
方泽坤愣怔了片刻,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阮承好像确实跟他提过几次,说不喜欢这个名字。但方泽坤觉得这样显得夫夫比较亲密,于是一直这么叫阮承。
阮承随了母姓。
在他的印象中,父亲会把低低矮矮的自己高高举过头顶,笑着让他他“坐飞机”;会写饱含感情的情诗给母亲,温柔地叫她“软软”,却也是那个出口便是情话,满眼写满温柔的男人,在阮承刚刚学会走路的时候,毫不留情地抛下了他们母子二人。
那个时代还不能洗去永久标记,刚刚长牙的小阮承,经常听到母亲卧室传来的痛苦的呻yin和哀嚎,那时候发情期的没有的陪伴,只有死路一条。
从手忙脚乱、难以忍受到熟练地皮下注射抑制剂,不过只需要一年的时间。而一年以后,阮承母亲的身体再也无法承受抑制剂带来的巨大副作用,抛下阮承而去。
过了片刻,阮承低声问道:“你有认真地听我说过一句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