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已过半,楝树似乎也少了些叶。岑宣春想起看过的书,说在北方黄叶落得厉害,城里巧手的织娘会捡来做成漂亮的帘子、灯罩,摆在街市上。
可惜南地四季如春,冬日也不见得多冷,更何况秋天,日光还明媚地照着。
清晨,岑宣春被伺候着梳洗完毕,从卧房到书房,仍旧脚不沾地。经过上回莫名其妙的别扭,柳逾明又不肯放他独自一人,于是岑宣春靠在对方怀中,看面前一叠从各地送来的账本。
“叔叔?”察觉出怀中人走神了,柳逾明低声唤道。
岑宣春瞥了他一眼,屈起手指,费力地在环住自己的手臂上写了几个字。
柳逾明仔细辨认,半晌,嘴边溢出笑意:“我已吩咐人做好了,就在院墙边。”说完,他抱着岑宣春起身,走出书房。
果然,有了秋千架后,园子与岑家老宅的更相似了,只是小了许多,各色花卉也少。岑宣春倒是高兴,过去他为了哄柳逾明,特意找人在家中安了秋千,但没料到这孩子脾性与一般孩童相差甚远,最终常常蹴秋千的变成了他自己。而且顾及身为长辈的颜面,岑宣春只敢在夜里悄悄地去。
不知不觉,岑宣春以为的孩子,已经长成了能抱起他毫不费力的青年,并且斗胆将他关在了别庄。至于他也傻兮兮地和对方欢好了许多回,真是不知羞耻。
柳逾明叫岑宣春坐在秋千上,推着人荡了一阵,见这人分外快活,也露出笑容。“听闻金桂节会上有水秋千。”他低声道,“要去看看么?还有花船画舫,十里灯火。”
岑宣春沉yin片刻,先在对方手上写了个“好”,然后摇了摇头。
水秋千和灯笼可以有,但挟ji携娼之事绝对不行。
略一思索,柳逾明心中既欢喜又难以置信,怕是自己想多了,又试探着问了一次。这回岑宣春不理他,自顾自攥着两侧的秋千绳,但唇边分明有微微上扬的弧度。
柳逾明呼吸一沉,犹豫片刻,张开掌心覆住对方的手背。也许,岑宣春并不那么厌恶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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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千又缓缓荡了起来。,
南地有三节会,春为牡丹,夏为芙蕖,秋为桂花。十月金桂盛极,故有金桂节会之称,满城欢庆。而后天气转寒,画舫游船便渐渐歇了。
节会当日,柳逾明早吩咐人备好了马车,带着岑宣春赏灯。正值夕光淋淋漓漓,将半边江水染成了深红浅红。另外半边,被悠悠的摇橹声惊扰,漾开了圈圈碧绿的涟漪。几朵桂花在枝头摇摇晃晃,忽地被傍晚秋风携着,撞入了水畔的酒家。靠窗的客人们倒也不管,此刻满城已是金桂飘香了。
两岸灯火通明,绵延十里,光耀如昼。街市上人来人往,随着夜色渐深,结伴出行的女子多了,但见罗裙翩翩,又闻莺声呖呖。偶有不慎在灯下失下银钗、丢了香帕的,被人捡去,竟成了一段姻缘。
此时,从江上传来阵阵琵琶声,原来是歌女且行且唱,唱得客人醉上心头,一不留神打翻了美酒,顺着桌边滴滴答答,不知打shi了谁的绣鞋。众人却还是笑着闹着,说那秋色好,秋光艳,金觞银烛共风月。
沿街有货郎叫卖,都是些糕点糖果,如桂花汤圆、豆沙饼、松仁糖等,香气四溢。岑宣春要了一包蜜渍橙脯,据说是秋末时的香橙取皮,佐以白糖做成,清甜可口。他吃得不讲究,指尖沾满了糖粉,被柳逾明握住手腕,凑到嘴边细细舔去,一时面红耳赤。柳逾明知他嗜好,又买了豆酥,外层金黄,缀了些桂花碎,里头是流糖的玫瑰馅,香甜沁人。
岑宣春不禁耳根发热,犹豫许久,终是在对方渴切的目光中,张口吃了。
见状,柳逾明心下骤然一松,惊喜异常,若非在熙攘街市,定要搂住这人狠狠亲上几口。
他们二人默然前行,不知不觉到了码头,此处停船众多,大大小小排开,蔚然壮观。不远处有两画舫,上立秋千,周遭锣鼓齐鸣,鼓乐声动。其中一女子蹴秋千,高高荡起,做出种种繁复姿势,如天仙下凡。而后掷身入水,岸上登时欢声一片,谓之“水秋千”。岑宣春看得入迷,然而观者众多,渐觉嘈杂了,柳逾明连忙带他上了一艘画舫,朝寂静江外行去。
因包下了整船,故除了厨娘与几个侍婢,其余ji家歌姬通通被赶走了。画舫上雅间不大,倒是清静,岑宣春靠在柳逾明怀中长舒口气,开始期待起船菜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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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菜即花船画舫上的吃食,大多为时鲜,花样繁多,尤以点心为最有名。岑宣春对此早有所闻,被柳逾明缠着要亲,也不恼,反而痛痛快快让他度来舌尖,霎时啧啧有声。直到侍婢轻轻叩门,岑宣春方用狠咬了柳逾明一口,得了空,稍退开了些。,
柳逾明仍不肯罢休,将人往怀里更揽了一把,低头细细吻他脸颊。,
侍婢们不敢抬头,送来一道一道菜品:首先是胭脂鸭与冷呛虾,皆为冷盘;随后是热炒,名字倒是文雅,叫半江秋色,无非是鱼和蛋;紧接着来了一小盆汤,里头都是些江鲜;重头戏是点心,一品桂花糖佛手,一品藕粉鸡头,都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