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有一个“受害者”站出来,便有接踵而至的遭受“受害者”体验的人。
艾德里安向上帝发誓,并在全镇几乎三分之二的人面前作证那天他遭受了可怕的突袭——一匹灰马从丘后跳出,领头的是一个灰袍子的恶徒,带领他的手下抢劫他们,一片慌乱中只有他一个人溜了出来,之后他的记忆便支离破碎。
没人在意艾德里安话语中的漏洞,旁边的杰克警长也只是抬了抬眉,没有站出来指出其中的不合理,但是显然艾德里安那张无辜的脸蛋比他的证词更有说服力。
几天后警员在森德尔镇附近巡逻时发现了一架被毁的马车和几具蚊蝇环绕的尸体,看新鲜程度差不多是一天内发生的事情,都是被枪杀又在心窝补了一刀的死亡状态。
没过多久,又出现了一名所谓的见证者——在临近傍晚他驱马车赶路看见了丘后的灰马灰袍,吓得赶紧快马加鞭回到镇子里——他不成语句地重复着:灰马,灰马。在稍微清醒后,他补充道:他看见灰马上的灰袍人手里拎着一个头颅。在他看见他的时候,仿佛注意到不请自来的视线,回头望了他一眼,那是地狱的血腥色!话音刚落,被自己描述吓坏的“证人”的手不停地抽搐。杰克警长让人带他去喝一杯威士忌。
过后不久,见到灰马灰袍劫匪的“证人”逐渐增多,杰克警长在那一段时间忙得在玛丽亚酒馆前三过不入,备下的烟草也不够每夜点燃消散压力。
这事发展得太诡异了。杰克警长将证人的证词折叠放入衬衫内袋:他们像是在说一个突然从荒原里骑马蹦出来的死神。
他将这件事告诉了摩卡莱森城的警长——他的朋友——巴别克,并让他留心注意。其实这没什么必要,矿工们之间来回都传了个遍,不知道他们嘴中最新的版本灰袍人是不是骑着三头犬、顶着山羊角。
杰克警长感到一阵从肺部sao动的笑意,但他也没什么立场笑话那些脑袋空空的游手好闲之徒。
杰克警长加派了巡逻的警员并且临时组建了一支新的巡逻队——允许镇上居民报名,毕竟保卫自己的家园也属于他们的权利、消遣的活动和满足自己责任感的方式。
杰克警长不会对他们的巡逻过程吹毛求疵:为什么要对本来就没有期待的事情抱有期待呢?
他还不如在玛丽亚酒馆多喝一口酒,多看一眼美女。总比那群衣衫不整、肮脏邋遢的男人好看。
杰克警长一怔,摸着胡须想:什么时候自己的审美跟着那个神经小白脸跑偏了?也是难怪,哪个男人会像个娘们一样打扮得那么干净,那脸也简直像个病怏怏的孬种。
杰克在心里大声嘲笑着艾德里安,仿佛这样能稍稍掩饰他表面的反感和厌恶——在知道真相后面对艾德里安这样做还挺难的,不过杰克警长为很快不必再遭受这样的折磨而小小地松口气。
森德尔镇在一天晚上遭遇了百年难遇的袭击,一个骑马的人冲过森德尔镇的边缘并且打伤了当时在自愿巡逻偷偷溜号的男人,他作证:他想要放个水时,那匹马从黑暗里冲出,是一匹灰马,而且马上坐的人是灰袍子,他狰狞的面庞嵌着猩红的双眼,涎水从灰马的口中喷出犹如火焰喷射。他当机立断地冲上去与那人扭打了一番,但是奈何敌人太狡猾,纵马逃离,他因此也受了不小的伤。
杰克警长和爱德华医生隐晦地交换了个眼神,爱德华医生难得清醒地耸肩:“脑子没被踢坏。”还会吹牛。
杰克警长看着被围在众人中间夸夸其谈的“幸存者”:这些天他将自己的故事滚瓜烂熟、翻来覆去地讲述了无数遍。
杰克警长小指掏了掏耳朵:也得亏森德尔镇的人娱乐活动匮乏,才忍受得了这个“幸存者”的不再新鲜的故事。
“嗨,波普。”杰克警长一如往常般坐上玛丽亚酒馆吧台前的座椅,食指弯曲敲了敲吧台。
波普抬眼看他,将杰克的惯例放在他手边,压低声问:“所以他们真的会来?”
杰克警长灌了口酒,说:“我们现在是袒着肚皮的羊羔,波普。你以前接触过铁道劫匪吗?他们都是一群恶狼豺狗。那个灰马的人与他们差不多,我估计他们大概是在逃窜的劫匪,而且最近他的动作开始不再顾忌。”
波普小眼眯起,说:“摩卡莱森城会派人来吗?”
杰克警长竖起手指摇了摇,俯身凑近他,说:“我们要靠自己,森德尔镇的人不需要外人的可怜。”
波普沉默了一会儿,赞同地点头:“那些强盗应该尝尝我的铁拳,森德尔镇的人可不是好捏的软柿子。”
杰克警长满意地拍了拍波普臂膀上的肌rou:“你瞧,我们森德尔镇的人就是该团结起来——波普,再添点酒。”
波普瞪了他一眼,但仍是照做。
“蝴蝶夫人今晚不打牌吗?”杰克环顾四周,一桌的矿工向他举杯打招呼。
“她去看望爱诺森神父。”波普回答道。
杰克状似无所谓地耸耸肩:“最近没来什么外人?”
波普回答道:“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