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喘息,压抑的抽泣。辛格闭上眼睛,让被掰断的笔从掌心滑落。耳机里种种揪心的声音终于渐渐平息下去。
刚才昆恩哀嚎出声时他差点按捺不住冲进去,无法想象那个沉稳的孩子遭遇了什么才会发出那么凄惨的声音。但他捏得门把几乎断裂,终究还是松了手——昆恩哭得再悲戚,也没有喊出两人之前约定的营救暗号。
辛格总算理解了昆恩为什么反复强调要防水的窃听器。不过他们所谓的“防水”基本防的是雨水和chaoshi而不是酒ye浸泡,对面的声音已经开始逐渐模糊,杂音越来越多。辛格现在只希望那个勇敢过分的家伙能在完全失联之前及时出来。
“您的意思是”昆恩的声音断断续续,“雷温治是自己决定去”
“我不知道。”高登叹了口气,“也许他决定不再等待,也许又有别人怂恿他,也许这一切就是个意外。总之,这件事直接打翻了我们双方的布局,余波到现在都没能完全平息。”
“但,雷温治真的我没办法接受”昆恩吸溜着鼻子,“怎么会做这种事”
他忽然沉默了。
昆恩回忆起自己抱怨雷温治的技术,被他双眼充血扑倒的样子。
——“没关系啦,你以后还有很多时间练习的。”
但他没有时间了。
所以雷温治一直不担心假期后分组的事情。所以当槐特表示以后要他们配合自己练习时,雷温治说“不要指望我了”。所以他那么贪婪地索求,只想在昆恩身体里“再待久一些”。
所以,最后那一天晚上,雷温治找不到自己时近乎惊惶失措,找到后又交合得如此急迫。所以,在离别时,一向矜持清冷的他,当众留下了一反常态的热吻。
他知道的。他一直都知道。
“雷温治他,真的失去信心了吧”昆恩听起来沙哑得可怜,“对法制,对公正,对”
“对我。”高登压低声音,“他当时可能已经知道了,倪密锡不仅仅是在骗我侄子监守自盗。他要利用那家伙彻底扳倒我。”
“——我也确实是在他们死后才彻底搞清事情的严重程度。虽然我侄子没脑子,倪密锡的手段可是很毒辣的。”
“如果这真是他做的,他应该还是不希望自己能成功的吧”昆恩瞪着干涩的双眼,无力地望入虚空,“一旦真的成功,他就他就”
“也许是这样。”高登显然也通过自己的渠道和昆恩得到了相似的结果,“以他的能力,肯定可以制定成功概率更高的计划,并且全身而退。”
“——但他没有选择这么做。”
车中的辛格回忆起现场分析报告。雷温治虽然遍体鳞伤,但没有醉酒,也没有服用药物,很可能是完全清醒的。爆炸时他把自己关在了走廊尽头的卧室里,双手交叠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直到被燃烧产生的有毒气体渗入门缝夺去性命。
“怎么这副表情?”高登的笑冰凉又苦涩,“你更希望雷温治从头到尾都只是个受害者?
昆恩没有回答。辛格可以想象他蜷缩起来抱住自己,全身绷紧,牙齿陷入嘴唇的样子。自己当年发现所有证据都指向弟弟的死确属自杀时,大概也是相似的心情吧。
亲友的英年早逝是无法释怀的痛楚。如果因为疾病意外,还可以叹一声世事无常、生命脆弱;如果有罪魁祸首,就能够诉诸法律、惩歼除恶聊以慰藉。但如果最终选择万劫不复的,正是亲友本人——
那时的辛格决定继续追查这个引诱弟弟步入歧途的组织,仿佛把他们的罪证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弟弟就不是一错再错咎由自取,而只是兄弟会又一个无辜的牺牲品了。但现在看来
一阵细细索索的声音,高登把昆恩拉到腿上安抚:“可惜你认识的是雷温治,一直以来支持他前进的就是复仇。”
因为要复仇,所以他被任何人做任何事都可以泰然面对——昆恩的眼睛和鼻子里仿佛有滚烫的针在扎——但也因为复仇,一旦达到目的,他就再也无法自处了。即便想起要与仇人同归于尽时还会流泪,也依然决心用生命偿还对自己、对他人的亏欠。
那我呢,雷温治?我让你犹豫了么?你把点火的枪交给涂文,是希望如果他能放过小高登、放过自己,你也就有理由一起咬牙活下去了么?
但最终,到底还是没有什么如果。
“——布洛柯的话,应该不会这么极端吧。可惜那个孩子在很久之前就被倪密锡扼杀了。”
“倪密锡和他的同伙已经死了。”昆恩终于开口,“也许也许以后,就不会再有人遇到这种事情了吧”
“哈哈,你自己都不相信。”高登笑得愤世嫉俗,“只要这个社会上人与人之间的距离继续拉大,尖顶上的人如果乐意,就能掌握越来越多的资源和力量,随意碾压下面那些蝼蚁而不受惩罚。”
“而且你无法阻止这个金字塔疯狂生长。”他按着昆恩的头顶,“每分每秒,我和你之间的距离都在变大。你的每一届学弟,都会比你更难往上爬。”
“而这,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