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黎慢慢沉到水潭深处,始终还是觉得心里难过。
对于凤萝而言,邢祁可能就是一个值得羡慕和向往的对象,是远在天边遥不可及的存在,陨落这件事也不过是茶余饭后的八卦而已,但对于余黎来说,邢祁却是自己熟的不能再熟的人,在黑暗寂静的水潭深处,回回入梦,能看见的都只有这一人,这是他最初的心动,是他一厢情愿的铭心刻骨。
他曾见邢祁独自立于山巅之上,仿佛整个世界都被他俯视,也曾见邢祁在简陋的竹亭避雨,整个人像是快要融入氤氲的水汽中。他自由,强大,好像根本不会有什么东西令他犹豫和害怕。
这是余黎全心崇敬和爱慕的人啊!
心里烦闷,又无法诉说,余黎只好胡乱围着剑身绕圈子,金红色的鱼尾在水里潇洒展开,比最好的丝绸还要光滑夺目。
不知是不是受了白天那个声音的蛊惑,余黎觉得自己想要将剑拿起来的冲动越来越强烈。
强烈到,他不自觉变成了人形,朝着剑柄伸出了手,好像这手已经不受自己控制了。
......
余黎瞪大眼睛看着自己手里的剑,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真的将它拔起来了。
然而什么也没有发生。
看来确实如凤萝所说,这不过是一把普通的剑而已,余黎松了口气,又隐隐觉得遗憾。如今邢祁的剑握在自己手中,邢祁的人却已经无处可寻。
他游出水面,坐在水潭边小心翼翼将剑清洗干净,借着雪色细细查看,剑宽不过寸许,剑身泛着莹蓝色的微弱光辉,隐隐可见上面蔓延整个剑身的裂痕。然而虽然已经破损,又在水底放了这么多年,剑刃却依旧锋利。余黎拿了自己的一小撮头发往上吹了下,头发立时断了,他吐吐舌头,庆幸自己一直以来与剑保持了距离,不然冒冒失失一头撞上去,怕是立刻就要被胡白捡回去做红烧鲤鱼了。
这边余黎拔出了剑,见无异事发生,一颗紧绷的心也放松下来,疲惫袭来,他带着些许遗憾和难过沉沉睡去,希冀还能在梦里见到邢祁。
他不知道,在他拔出剑的一瞬,本来闭目安坐在某座深山宫殿里的白发仙人,猛地睁开了眼,随即站起身来,直奔着松萝山而来。
邢祁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感应到戚骨剑的存在了。
自人妖魔混战以来,他将离破天斩于剑下,自己却也重伤倒地,戚骨剑便在那时候失落,至今未曾寻回。
然而就在刚才,他清晰地感应到了戚骨剑。
略凝神追踪,须臾间已得知剑在何方,竟是在凡间的一座荒山上。
难怪这么久遍寻不得。
邢祁略一沉yin,没有片刻耽搁,立刻起身往那处去。
修道之路漫长,为求突破,邢祁也曾四处游历,看过的名山大川不知凡几,这小小的松萝山在他眼里,不过是一群低矮的山包,挤挤挨挨凑在一起,连成一片,唯一能入眼的也只有高大挺拔的银针松与如烟如雾的烟萝藤。
而且松萝山地位偏僻,人烟稀少,不知戚骨剑是如何流落到此处的,倘若是被人趁乱盗取,那定要给那小贼好看!
邢祁立于云端,垂目看向连绵不绝的群山,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水潭的位置并不难找,邢祁找到时,就见一红一白两个人影,并肩坐在水潭边说话,白衣那个容色昳丽,长一双多情桃花眼,红衣那个则普通一些,圆脸圆眼睛,还带着点少年人的稚气。两人身量也相仿,只不过红色那个略丰腴些。
而红衣少年手里拿着的,正是戚骨剑!
邢祁的气息惊动了两人,余黎与凤萝双双站起来,惊讶的看着来人,只是凤萝是惊讶于有外人闯入,余黎则是目瞪口呆看着自己的梦中人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而就在前一天,自己还被告知这人早就已经死了。
他悄悄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疼得一哆嗦,好歹确定了自己并不是在白日发梦,于是先前的惊讶全变成了惊喜,张口就喊道:“仙人师父!你怎么来了!”全然没有意识到,自己是常常梦见邢祁的,邢祁却并不认得他。
邢祁皱着眉,显然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变成了眼前这只法力低微的小妖修的师父,只是自己的剑被妖修拿着,实在是太过碍眼,便开口问道:“我的剑为何在你手里?”语气生硬,就如质问一般。
世人都赞邢祁剑术无双,武力超凡,却都闭口不提他待人处事是何种模样,说来也是令人唏嘘,这位天才剑神,仿佛脑子里只装了剑术一件事,其余种种,皆入不了他的眼。每每开口,不是冷淡如雪,就是直来直去,丝毫不懂婉转客气是何物,动辄将人气得半死。
寻常人若是自己丢失了物件,见在别人手里拿着,少不得客气一番再做询问,哪里会跟他一样,张口就是质问,好似自己的剑就是眼前这个修为低浅的小妖修偷的。
余黎是天生没心没肺惯了,倒不觉得有什么,还乐颠颠得问:“原来你没死啊!昨天凤萝还跟我说你早就死了呢!我......”
他想说谢谢邢祁教他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