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人群散尽后,百里灏章拧着眉头揉着太阳xue,问道:“平谷原五万战俘,大将军有何想法?”
廖远答:“陛下一向仁厚,不喜杀戮。想必是不愿坑杀黎国五万战俘的。更何况杀降着实不人道。”
百里灏章赞同道:“确实。杀降不可取。”
廖远浓眉一拧,像是犯了难:“那么是将这些人打乱再收编到我大盛的军队呢,还是将这些人充为奴隶?”
百里灏章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骠骑大将军有何见解?”
廖远答道:“陛下,臣以为还是将这五万战俘充为奴隶最为妥当。其一,柏氏尚未斩草除根。其二,臣听闻平谷原一役时,黎国魏大将军的儿子魏从远在西南一带演兵,追随他的约莫有三万余人。平谷原一役黎国军队战败后,魏从远带领着这些人逃往越国。据说越国国君又是这个魏从远的表舅。越国虽是小国,但倘若过不了几年,魏从远勾结柏氏带领着这三万兵马,甚至于还有越国的援兵,再度引起战事待到那时若是收编的五万战俘再次听命于他,对我们会是不小的威胁。”
百里灏章赞赏:“骠骑大将军思虑周全。不错,为奴最为稳妥。不过,朕有一问。”
廖远恭恭敬敬:“陛下请讲。”
百里灏章问:“黎国的军队制度如何?”
廖远想了想答道:“黎国皇帝好战,上至七十老翁,下至十岁幼童,都须参军。甚至连家中独子也不能逃脱。”
百里灏章又问:“黎国的百姓生活如何?”
廖远答:“壮丁皆去参军,妇孺耕作干活。因战争消耗大量人力物资的缘故,赋税又高。连年战事让黎国子民苦不堪言。”
百里灏章:“倘若骠骑大将军是这五万战俘中的其中一人,可否情愿再度为这样的黎国舍命一回?”
廖远一时语塞:“这陛下言之有理。是臣目光短浅了。”
百里灏章宽慰道:“骠骑大将军行事一向谨慎稳妥,在此事上并无过失,不必自责。再者盛国眼下正值用人之际。所谓英雄不问出处。应当识人善用,使人尽其才。这五万战俘,就收编了吧。”
百里灏章的目光望向了很远的地方,越过了宣启殿,越过了建安城,像是从高空中俯瞰江河山川:“这五万战俘也是朕的子民。”
“这天下,是朕的天下。”
柏晏清正候在宣启殿外。他见百里灏章走了出来,便迎了上去道:“陛下。”
百里灏章看向他,瞬息间仿佛又嗅到了浅淡的兰花幽香:“可都听到了?”
柏晏清道:“谢陛下。陛下仁厚,我自叹弗如。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百里灏章摆摆手:“不必同朕讲这些奉承的话。你既然听了,也懂得朕并非全是为你。朕已命人在建安城内为你择了一处宅子,你且在那处住下罢。”
当夜,柏晏清就住进了这座宅子里。宅子虽然不大,却也雅致。庭院偏中央的位置种植了一株梅树,一侧有一个小池塘,里面养着五六条锦鲤,一见到有人走来就摆尾游过来张着嘴吐泡泡。池塘边上种了些玉簪花,入了夜宅子里便处处都是玉簪花清甜的香气。
柏晏清未曾想到会得到这样的优待。这优待让他感到惶恐疑惑。
纵然百里灏章有一颗强大的包容之心,也有柏晏清所钦佩的英雄气度。即使百里灏章善待百姓战俘也不全然是因为他柏晏清的恳求,甚至优待他这个亡了国的王爷也勉强可以说是百里灏章的为人待客之道。可是
柏晏清自认为自己还算是有自知之明,他并不觉得自己身上有利可图。
那又是为何呢?他摸不清这个盛国皇帝。
既来之则安之。
柏晏清在宅子里住了些日子,每日只是喂鱼养花看书写字,未曾收到过任何旨意。
柏晏清虽然看上去泰然自若,心里说一点也不慌,那也是不可能。像是一把刀悬于颈上,却无从知晓这把刀何日落下。
书案上已经堆积了一小摞宣纸。柏晏清写完最后一笔,把笔搁在笔山上。他走到门口抬起头,大片的赤红云霞团在天边,灿金色的光辉洒了一地。
柏晏清一路走到门口,却被徐伯喊住了:“柏公子。”
柏晏清顿住了脚步,看向徐伯。
徐伯毕恭毕敬:“柏公子怕是对建安尚不熟悉,若要出行,是否需要老奴带路?”
柏晏清浅笑:“多谢徐伯。我只想自己在周边走一走,就不劳烦您了。”
徐伯从衣袖中取出几块碎银道:“柏公子想必会用得上这些银两。”
柏晏清笑道:“不必,我去去便回。”
柏晏清出了宅子,向东一路走,不过一刻钟的功夫,就走到了建安最热闹的街道上。街道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路边的小商铺叫卖声此起彼伏。此刻正是饭点,街上混杂着各类饭食的香气。面条馒头窝窝头,馄饨rou饼大烙饼,应有尽有。街道两侧还有不少酒楼,其中有一座最为气派的,牌匾上书“得月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