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扇窗
白公子的话无论齐帘听与不听,都不得好。毕竟人就关在她眼皮子底下,若哪日罗笙肚皮当真鼓起来,她哪能撇清关系呢!可若不听,谁能料到这小祖宗一时兴起又闹出啥事来,遭殃的还不是她们这些下人!现下白公子听了这消息,居然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还优哉游哉地收拾起纸墨来,真要急死人了!齐帘越等越心焦,生怕白公子卸磨杀驴,便试探问:“前段日子才有大夫过来给她瞧过,没见啥动静。奴婢看啊、就罗笙的小肚皮哪能说怀上就怀了呢!只是不论真假,这事若闹起来,于少爷名声上也是不妥的。不如、让奴婢私下将她的药给换了,断了她日后怀胎的念头,省得少爷日后烦心。”
白公子回头睨了她一眼:“若真怀上了,便让她生下来。谁惦记着让她怀胎的,你便把娃儿送到哪里去。”
白府里除了白夫人还能有谁惦记着罗笙的肚皮。让她将孽种送到白夫人跟前、她哪来这胆子!
“少爷!怕、怕未到这份上,奴婢的坟头草都长二尺高了!”齐帘脸都白了。
白公子闻言便笑了,没接着刚刚的话头继续说,只吩咐她将地上的宣纸拾掇拾掇,拿出去晾干。齐帘心惊胆战地听了这话,一口气堵在咽喉,人都差些背过去;最后憋得脸又红又白,磨着牙认命去收拾。
宣纸薄而嫩,李云的笔力使得不好,时常把纸面戳破。虽说字写得寒碜,但胜在人勤奋,一练上就写满一地纸张。白公子对这些废纸宝贝得很,平日里都是拉着李云将纸张晾晒整理起来,弄来一个大箱子结结实实地存放起来。
白纸张张挤满大大小小的“灯心草”二字,齐帘瞧着这狗啃似的大字,可真嫌弃。是以她瞧见纸上出现其他字眼时,手上还顿了顿。那应该是个人名,字写得小也很吃力,却极为工整。也不知道有心无心,名字上头又写上大大的“灯心草”二字,不过其中的“白”字还能认出来,后头的就被覆盖住了。齐帘忽而有些手足无措,好似不经意间在春日里开了一扇窗,窥见他人搁在心头上的一点光。她偷偷回头瞄了白公子一眼,对方正在不远处埋头收拾宣纸,并未察觉。于是她将宣纸卷起来,恍如将那扇窗合上了。
白夫人(上)
另一头,李云没等来李芳,却让人又领到白夫人院子外头来。
惠萍守在院子外,见了李云便将人拉到一旁,压着嗓子斥道:“我千叮万嘱!让你好好看着少爷、莫沾惹秦大夫那儿!话都听哪儿去了!”白公子与李云天天大清晨往外跑,这事自然瞒不过白夫人。起初以为他俩不过在府内闷得慌就跑外头戏耍玩闹,白夫人还特意过去叮嘱说天寒地冷的,待日头上来了再出门才好。哪晓得李云吃了熊心豹子胆,经过上回敲打,还敢把人领到秦大夫那头去!“你与我说实话,这段日子可是都过去秦大夫那儿了?少爷可有在那里碰见什么人没有!”几句话砸下来,李云净睁大眼看着她,一声不吭。惠萍正暗忖他人是不是吓傻了,院子里就来人催了,她只好将人领进去。
此时屋内取暖的炭炉子正烧得旺,白夫人捧着手炉靠坐在软塌上。她眼里看着炭火红红黑黑地亮着,李云二人刚入门便听见她吩咐:“这炭火不错,捎一些给秦大夫罢。他年岁大了,扛不住冷。”视线一转,看着李云走过来干巴巴地请安,便笑了:“人来了。”说罢就打量起李云来,许久才说:“好像长高了些。”
李云这半年是吃得饱穿得暖,人结实不少,个子瞧着是长了些。
白夫人接着说:“模样长开了,倒没那么像了。”她的话说得含糊,但是明眼人都心知肚明。
惠萍心头猛地跳跳,又看李云傻愣愣地站着,才要替他打打圆场,却听白夫人又说起话来。
“今日秦大夫来过一趟,他呀身子骨不行了,琢磨着要寻个学徒打打下手。起初还想将你讨过去的,只是你现下伺候在我儿身边,活儿干得好好的,犯不着摆弄他那些又累又脏的活,我便替你推了这差事。”
李云一直低着头听着,木头木脑地也不知听进去多少。惠萍见他没反应,伸手推了一把让他说话,李云才干巴巴回了一句“任凭夫人安排。”
白夫人摸着手炉上的纹路,指甲像一把刀子在上头轻轻磨着,随即她便笑了,问起惠萍:“听说我儿最近纸墨用得快,过年前你多备一些放他院子里。”说着又看向李云,吩咐说:“如今天冷,稍北些的地方听说都下起薄雪了,毕竟还是家里暖和呀。读书习字什么也行,多在家中待着,让我儿少些出门罢。”话音未落,李云便抬起头来了。两人视线刚对上,白夫人就抿着唇道:“若缺了什么就让府里安排,你也不必出门去,好好在府里伺候我儿就是。”
白夫人(下)
料想不到白夫人这回竟没与李云计较,惠萍才刚替他捏一把冷汗,又见李云盯着白夫人许久,那眼神直愣愣的怪吓人;生怕这傻小子冲撞了白夫人,她便想将人拉走就是。手才伸出,就听李云说:“夫人,小的想学医。”
白夫人似乎小小惊讶一番,说:“怎么生出这念头来了、莫不是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