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
俞当这人心机多着,哪怕骨子里有些好强,让罗家拒之门外好几次,还是强忍着怨气,也没让罗笙瞧出些许端倪来。说根本的,全是私心作祟。要知道罗笙毕竟有几分姿色,又是罗家大家闺秀,连白家少爷都没近过身,便先让他尝了甜头,心里当是把自己拔高一筹。其次是罗笙让他寻罗家求救,俞当当即把如意算盘打得响:若是罗家能出面打点,能将罗笙救出来双宿双栖当然最好,哪怕事不成,他从中套一笔银子,也不算亏本。是以见了罗洪,他话也不客气,添油加醋地说起罗家二小姐在白府熬苦,又夸起罗洪宅心仁厚,骨rou至亲怎能见死不救。一串话下来,罗洪这人也Jing明,可算是听明白了:这是讨钱要债来的。当下冷笑,喊来下人将俞当一顿好打,直接撵出了罗府去!
俞当可被打得傻眼,虽然他皮rou厚实但也禁不住这么一顿狠揍。待他一身伤痕好容易回到白府,俞大嫂心疼得心肝都要碎了,尤其知晓了前因后果,对罗笙也恨得不行,一边给儿子上药一边哭骂罗家没良心。
俞当也恨,恨罗家狗眼看人低、恨自家孤儿寡母受人奴役、恨人出身定贵贱,恨得眼内一番通红,心里咬牙切齿。
这头俞当挨了打,不一会这事像风吹过一般,刮得整个白府的下人都知晓俞当在外被人寻仇狠揍了一顿。齐帘对这闲杂事儿权当是笑话去听,难得闲着呢,却有人寻上门来了。这人正是旧院那头看守罗笙的婢女。她神色匆匆,找上齐帘的时候怛然失色,压着嗓子道:“大事不好了!”齐帘吓一跳,还以为出啥大事了,听婢女一说,人反而稳了下来。
原来这些时日罗笙还算乖巧,该喝药时喝药,也不吵不闹了。本来是好事,但婢女总觉得不对劲。留意了两三天,倒让她觉察了——罗笙几乎吃什么吐出什么,人没Jing打采的,难怪闹不起来。起先以为是饭菜不干净,但总不能天天都不干净罢!她一个妇道人家,还不至于傻到这份上,当即吓得六神无主,跑来寻齐帘做主了。
“好姐姐、当初我可是按着你吩咐的话儿去做。若真出了啥事,你可要替我做做主啊!”
“嚷嚷啥的!”齐帘喝住她,“拿我银子时的胆子哪儿去了!鸡毛蒜皮的事都能丢魂失魄!”一番数落骂得婢女不敢吭声,然后才板着脸说:“这事不许声张!若让我听到啥闲话,仔细你舌根!”唬得婢女脸色都苍苍白白的。
将人打发走后,齐帘却坐不住。这事在脑子里绕来绕去,她绕着小圆桌转呀转想呀想,一会儿忐忑一会儿镇定,竟是在房里耽搁了许久,刚好错过白府门外来的稀客。
秦大夫老胳膊老腿亲自来一趟白府,白夫人便将人请到内堂。无事不登三宝殿,一盏茶刚泡上,秦大夫就表明来意,说是如今年事已高,这骨子不知还能撑几年,就想着寻个徒弟接衣钵。白夫人当然高兴,问他可有人选,若是没有,白家乐意替他寻几个好苗子给他过过眼。
秦大夫斟酌了良久,就说:“倒是有一个。”白夫人这人生着七窍玲珑心,从那片刻光景中早捕捉到些端倪,却也含笑不语,等着老大夫自己开口。
“先前的李云小子,品性不错,挺合我意思。今日觍颜叨教夫人,便是想将人讨过来。”
“李云呐人确实实在、可依我看来不够机灵。伺候我儿还勉强,若去学医不过白费您心思。”白夫人说:“这般罢、您老也别Cao心,这事我替您张罗了就是。”
秦大夫不乐意:“老头子就稀罕这小子、夫人若不乐意,也就罢了!”
白夫人放下手中清茶,答:“哪来的不乐意。只是学医岂非等闲事,按李云年岁早过了开蒙,识不识字还不好说,要学医理哪能学得来!我知道您老心疼他身上的病,但可怜他也该有个度儿。我这不是怕您心思下足了,到头来一场空欢喜!”
“嘿!这话不准。”秦大夫接着话说:“这小子学东西虽说愣头愣脑的,但胜在定力过人!经得起敲打!老头子就看好他了!”
白夫人听了也不作答复,只推脱要稍作考虑,就吩咐人送秦大夫回府了。待人走茶凉,她喊来了惠萍,问:“李云那孩子近来身子还好啊?”
惠萍答:“药一直吃着,人是硬朗许多。”
“这孩子伺候我儿呀、也有一段时日了。与我儿、如今倒比我这当亲娘的还要亲近。”白夫人淡淡道:“先前还可惜、说他不会来事,倒是我眼拙了。”
惠萍心头咯噔一下。
“去、唤人寻他过来。还有、”白夫人冷冷看着茶盏,叮嘱:“莫让我儿知道。”
为难
齐帘刚进院子时凑巧见李云正朝外走,生怕他又四处乱跑惹乱子,就多嘴问他干啥去。李云憨头憨脑答说李芳二姑寻他有事。齐帘吩咐他快去快回,说罢匆匆进去院子里头。刚进厢房便见宣纸铺了一地,上头全是密密麻麻弯弯曲曲的大字小字。
白公子正收拾笔墨,斜眼见她进来了,便静静看着她。
齐帘被盯得寒毛直竖,只得硬着头皮低声道:“少爷,罗笙那头要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