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翊处理完今日事务回到住所已是深夜。距云曦公主远嫁出宫已经有一段时日,萧翊每日生活不变,看起来与以往并无不同,只是多了抚剑的习惯。
宫人皆知萧公公武艺傍身。颇讨云曦公主喜爱的那段时候,被赐予了长剑清光,萧公公便多了抚剑的习惯。只是萧公公中途变节,追随七皇子称帝惹得云曦公主恼怒之下断了清光。自那以后再也没人见过清光。
而此时,当初碎成三段的长剑已被修复,虽仍能看出曾经断裂的痕迹,不妨主人的对其爱惜有加。水蓝色的剑穗挂在剑尾,打着圈在空中旋转,惹得主人长着老茧的指肚轻敛,反复摸索。
云曦公主离宫前夜,萧翊与大宫女知歆有过一次短暂的会面。
萧翊面带倦色,Jing神却不错,他和善地跟知歆打招呼,仿若多年老友。
“来了。”
知歆推门小步而入,施然行礼。
“知歆参见公公。”
“四下并无旁人,你我便不必多礼。”
知歆低眉应下,规矩不曾少上一分。
“公主那边如何?”
“一切都按您的吩咐准备好了,尚仪宫女已经准备为公主梳妆了。”
萧翊抬手,指尖在空中打了个旋,随即收回。他摇头,“不必了,一会我亲自过去。”
知歆颔首,等待着吩咐。
萧翊自位置上起身,拍了拍知歆轻薄的臂膀。
“辛苦了。如果你现在反悔,我不会问责于你。”
知歆顺势跪在萧翊身前,态度再坚定不过。
萧翊没有立刻上前搀扶,而是将结局赤裸裸地摆在知歆面前。
“刺客会在两国交界处埋伏。‘公主’与驸马必须双双罹难才能避免引起国家间的纷争,若陪嫁宫女你来扮演公主,最终亦难逃命数。”
知歆眉宇间一片平静,这样的局面她怎会不知?
“公公不必如此。知歆蒙受公主恩情多年,无以为报,若能以自己残破之躯换得公主性命,知歆百死无悔。”
萧翊对天长叹一声,向门口走了两步。复向知歆交待:“今晚你不必当值,去见一见你想见的人吧。”
没有人比宫人们清楚。陷于深宫,命不由己,情之一字最为廉价。谁也不清楚,有人无法见到明日的日出。结伴搭伙,不过是寂寞中的慰藉,谁对谁动了真情?今晚手足相抵的两人,不曾说情,不曾道爱,责难临头亦各自纷飞,形同陌路。
“没有可交待的,不如就此作别。”
萧翊回望知歆直挺的后背,不知藏了怎样的倔强和诀别。
自己不也一样么?
萧翊自嘲地一步一步走向他的终点。
从梦中惊醒,额头上渗满汗水。送亲队伍出发多时竟无消息传回,这让萧翊不免生出担心的情绪。不宁的心绪总令他梦到当晚发生的种种。望向窗外,已经黎明将近。萧翊早无睡意,便掀开被褥,下床整理一番。一道黑影自门外闪进,萧翊立刻就做出反应。心忧数日,总算有人带消息回来。黑影迅速在萧翊耳边交代,每说一个字,萧翊的脸色便惨败一分。黑影消息传达完毕立于萧翊身侧等待下一部指示。萧翊目光呆滞了一瞬,才慢慢地找回自己的呼吸,随即而来的是铺天盖地的晕眩。他单手撑在桌子上硬支住了身体,缓缓开口:“...让知歆来见我。”
濮昌国那边传来消息,送亲队伍在濮昌国内遇刺,关键时刻准驸马乌柯修舍弃云曦公主独自逃命,致云曦公主被刺客穿心而亡。原本大喜之事成为了举国同悲之日,濮昌过大皇子乌柯修所作所为更是惹得朝野上下众人皆怒。云曦公主乃当今圣上最为疼爱的胞妹,如今身死异乡落个不得善终的下场。皇帝闻此噩耗更是气急攻心,吐血昏厥,生生被宫人搀扶下龙椅。当晚便宣了道打昌濮国的圣旨。
两国相争必劳民伤财,此圣旨一朝颁布,竟无人敢有异议。
酆昀曜立于大殿之内,似因痛失云曦公主而清瘦了几分,神色却毅然坚定。他沙哑着嗓子开口:“濮昌国害朕胞妹,侮我国威。宣朕旨意,整军待发,不日攻打昌濮!”
酆昀曜居高临下,用深不见底的墨眸一一扫过殿下群臣。
“朕要御驾亲征。”
萧翊坐在床边。他感觉自己仿佛做了一场梦,或者耳朵出了什么问题,他看得到知歆的每一个动作,却听不到她的声音,就像有一道屏障阻碍在他们中间,让他无法理解知歆的意思。
知歆按照计划迷晕酆昀曦后假扮成公主,等待着刺客行刺,待接应的人趁乱将公主送走。可是当他们到达两国交界之地,并未遇到行刺之事。知歆不知是计划有变还是有什么意外耽搁,不敢轻举妄动。直到送亲队伍到达濮昌国内,知歆暗觉此事不妙,正试图与萧翊取得联系,却遇到了真正的刺客。
知歆被萧翊一手调教,向来是个稳重之人,而这个人,此时此刻跪倒在萧翊脚边,泪流不止地诉说着当日情景。
“是奴婢亲眼所见。云曦公主被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