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岁那年,你向安先生表白。
一半缘故是突发奇想。
他挑眉,然后朝你笑,笑容和十五年前并无区别,却带着时光施予的端庄。
你问他,怎么,很吃惊?
你知道他早已知晓,也知道他以为你永远不会说出口。
你确实是。但今晚的月光实在太动人。月影里,安先生的眼神静谧,灰蓝色的虹膜变换出梦中的颜色,你突然感到灵魂震颤而后破碎成灰烬。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你有段时间经常问自己,一晚又一晚地问。
安先生容貌出众,不笑时显出寒山泥沼般的冷峻与Yin沉,又很爱笑,带着笑时是个万事不过心的浪荡子。他善于使用谎话和甜言蜜语,并不吝于叫人知晓他没有真心。没有人能猜到他在想什么,或者他自己也不知道。亦父亦兄,亦亲亦敌的男人对你十分重要,你曾视他为标准、偶像。舅舅舍弃你之后,他的一如既往的陪伴是唯一使你感到安心的东西,比可以无限制任吃的甜点与酒Jing更令你欣慰。
然而。你讨厌这个转折。然而他是你的长辈。他和舅舅亲密无间,你甚至亲眼目睹他们交颈,互诉爱语。你的念头无异于对舅舅的背叛,你在挑战其他人的底线。
你只关心一件事,那是否也是安先生的底线。
安先生敛去微笑。他凝注你。你感到一丝愤怒,还有随之而来的寒冷。
你质问他,你在羞辱我吗。
他诚恳道歉。解释说,他并非有意,但你的话语和神情,跟某人真的太像太像了。
你没有问他某人是谁。
你只关心结果。
你试图劝他改变主意。
你刚才犹豫了。你因什么犹豫?年龄?还是道德感?你问他。你在说“道德感”的时候差点嗤笑出声。
安先生敷衍你说,如果非要找个原因的话,年龄是不是易于让你接受。
十一年不算长。并不能让我接受。
十一年里发生的事呢?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三千多天。这十一年我甚至可能睡过一千多个人。
你嘲笑他,那你现在晨勃还好吗。
谢你挂心,还算Jing神。他回以冷笑。我建议你换个人。何不找那小男孩。
你皱眉说这不关格温的事。你的情绪突然低落下去。他今年月初订婚了。管家哥哥说陪你长大,他也真的陪你长大,陪你情窦初开。但也只到那里了。
我比你以为的了解你。你和舅舅不一样,尽管你看起来比他会玩。你努力劝说他。你有过女朋友,很少,而且不稳定。你只和一个男人维持过稳定关系。你没有真的爱过谁,以后也可能不。那为什么不满足我这点微不足道的愿望?
你微笑起来。
他从别人那儿刮下爱来填满自己。而我,只想你在我身旁。我不需要你的爱情。
安先生几乎是叹息地说,永安,我不适合你。我不适合任何人。
你望着他,轻声问,我是否让你感到不安?
你发现安先生在沉默里竟显出几分颓唐。于是你知道答案。
——这样的答案!
你生硬地扯动嘴角,打算道歉再道别。]?,
却看到安先生抬起头来,月光下他的目光兼具温柔和冷酷。
你需要安慰吗?
你听见他说。
他问你需要安慰吗。
安慰。你在心中拼写单词。
哪种安慰?
你感到自己在发抖。难以忍耐的瘙痒。
安先生雕凿般分明的英俊面庞浮上暧昧意味。
这取决于你。他柔声说。
不,并不需要。
你拒绝他。但在本能性拒绝他的下一秒就开始后悔。
好吧,他笑笑,那我能请你安慰我吗。
为什么。其实你已经知道答案。
他看着你,眼睛里有光在涌动。又是那同时令你火热和寒冷的看法。
你见过西德林殿下吗。他问。
没有。她不喜欢不相干的人知道她的长相。
这样吗。安先生惋惜地说。我有没有说过,你和她长得很像。特别是眼睛。我有时候看见你,就像看着她。
你怔愣片刻。你被他迷惑了。
所以你有时候讨厌我有时候喜欢我?
他不否认。?
那舅舅呢,他也长得像她吗?
不。嘉之像迟夫人。安先生斩钉截铁的说。
你想起祖宅里那副挂着的巨大油画。的确很像。但和你完全没有相似之处。
你明白了。
你宁可永远不明白。
唯一的问题是,他爱她吗?
你没有问。你知道没有必要。就像你说的,你只想要安先生在你身旁。
于是你莞尔,问他,一个晚上的安慰能否满足你?
安先生也笑,这个问题我明天才知道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