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安岳一夜都未安眠,昨天下午是他第一次同老师闹得这样不愉快,若是渡王没有进来,他们大可能不欢而散,这也是第一次。
闭上眼,眼前反反复复都是青阙同他说“离柳云山远点”时面上的凉薄。
反倒是近天亮时终于因为困倦陷入沉睡。
等安岳再醒来时日光已盛,他收拾好自己,便往青阙的住处去。
放心不下。
近到院门时,里面隐隐传出交谈声。
是老师的声音。
安岳正想要进去,里面的声音陡然低了下去,带着些不可告人的意味。
他顿时敛息,从镂空花窗往里看。老师背对着他,面前站着一个男人,样貌普通,身上气机却隐而不显,极有可能是老师的“云鹰”。他因为双亲的缘故,偶然得见过这些隐秘的侍卫。
“柳云山近来尽快除掉”
安岳惊骇地往后退了一步。晃眼间,背对他的人发间插的那枚鹿角簪更是刺痛了他。
那枚带着残痕的鹿角簪。
“小岳?”
安岳猛地回头,“柳先生?”他面带急色,眉宇间有些惶惑,拉过柳云山,“跟我走。”
他宁愿自己是看错了人,但先送走柳先生总没错。
“什么事这样急,我来看看国师大人如何了”柳云山急急跟上。
“去哪?”青阙从院墙边的小路走出。
安岳惊疑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老师。一模一样,同样的衣裳,同样的发簪。他再也不能说服自己是看错了人。
“安岳,”青阙看着安岳抓在柳云山衣袖的手,声音冷了下来,“我昨天同你说过的,不记得了?”
安岳下意识地将柳云山往自己身后藏了藏,挡住了青阙灼向后者的视线,“记得。我也记得我同老师说过的,柳先生于我,意义非同。”
安岳对柳云山的回护让青阙感到恼火,他逼视着安岳,“他意义非同,那我呢?你将我摆在哪?”
“您和柳先生不一样!更何况”您现在要取他性命。
安岳停顿了一下,“我要带柳先生走。”
“你什么意思?!”青阙恍然又回到了昨天下午同乔川的争吵。
这两个人,一个一个要离他而去。他却无从挽留。
安岳没说话,抿着唇,却是寸步不让的姿态。
青阙吸了口气,心脏抽疼,“你便如此笃定他就是那个救你的人?”
“不是柳先生,还能是谁呢?”安岳望进青阙的眼睛里。
心中一跳,抱着连他都没有意识到的希冀脱口而出:“老师,十六年前,我在临州的那时候,您,在哪?”
青阙瞧着站在安岳身旁的柳云山,耳边是云鹰隐蔽却又清晰的呼吸声,震得他心都在发颤。他的唇抖了抖,脸上强扯出一点笑,“问这个做什么?”
“或者说,您在不在临州?”
青阙的指尖神经质地抽动几下,他恍然明白了这个问题背后的含义,但他只能沉默。
“您,在,还是不在?”
“我”青阙抬手牵住安岳的衣袖,却垂下眼躲开了安岳期待的目光,“不在。”
话音一落,安岳眼底的光彻底消失。
青阙偏过脸,他的心疼得让他快要直不起腰了,“那个人真的如此重要吗?”
“重要。”安岳一字一顿,慢慢抬手,将青阙扯着他衣袖的手一点一点拉了下去。他背对着青阙,也没有看柳云山,只道:“柳先生,我们走吧。”
说罢大步离去,却在门边还是忍不住停了下来。他侧着脸,背着光看不真切,似有痛色,“有恩必偿不是您教我的吗?怎么到了柳先生这里,却不算数了呢?”
青阙没听懂安岳的意思,但是事已至此,他也不想再深究了,他疲惫地扬扬手,“是我教你的。你走吧。”
“Jing彩,Jing彩。”高大的身影从暗处转出来。
青阙转身,是渡王。
所有的事情都明朗了起来。
“青阙没想到这么多年,王爷还一直紧盯着我不放更没想到柳云山是王爷的人。”青阙用力地眨眨眼,将刚才快要疼出的泪忍了回去。再睁眼时,又是那个坚不可摧的国师了。
“临州分府那次,我带的根本不是什么国师内府的佩挂,是我的私佩。一个连临州府主都没认出的东西,柳云山一个连国都都没去过的人,怎会第一眼就认出我的玉佩?他认出的不是我的玉佩,是我这个人吧。”
“白介当时便常夸你,现在看来,你也确实当得起。”乔冶点点头。
“看来那柳云山本来只是你替陛下监视临州黄家的棋子,不过后来得知了一些消息你从别处寻不到线索,便想到从我这里入手。怕是从临州寺再见开始,王爷就布好局了,就等着青阙下场。”
“明白得不算晚。”乔冶冷峻的面容同记忆中的别无二致,岁月将他打磨得少了些割人的凛冽,却更加深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