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孟秋的指甲无意识地在手机边缘的细缝划动,手机屏幕亮了又暗,暗了又亮。
这手机是他刚到这里的时候,江彧让人给他买的,里面只存了一个号码。
他至今还记得,江彧是怎么抱着他,一步一步、手把手地教他怎么存号码,怎么用这个手机,他当时整个人都缩在江彧怀里,动都不敢动。
江彧的声音温柔又低沉,呼出的气息都洒在他耳畔,耐心细致,像在教一个三岁的小孩子。
静静靠在床头坐了半个多小时,孟秋还是拨通了那个号码,他握着手机贴在耳边,垂下眼皮,右手抓着被子,默默数被套上的拉链有几个齿。
数到一百个的时候,他放下了手机。
氤氲的水雾里,肌理分明的胸膛在荡漾的水波中微微起伏,江彧拿掉脸上的热毛巾,闭目呼出了一口气。
他最近实在是忙,除了要忙着工作应酬,还要抽出时间陪突然冒出来的父母口中的老朋友家的女儿——梁群玉。
对梁群玉,他只隐约记得一点点,似乎是小时候见过几面,比他小几岁,后来他大部分时间都在国外上学,算起来已经将近二十年没见过,对她的印象实在很模糊。
最近他父母突然热心于他的交友状况,三不五时的就暗示他年纪不小了,该收心定下来了,也不能在外面玩一辈子。?
他当时听了只觉得可笑,把自己的婚姻搞得一塌糊涂,在外面各自玩了几十年的人,现在竟然能大言不惭地劝自己的儿子“收心定下来”?
江彧已经不想探究他们当初是如何走到一起的,是出于利益,还是出于感情,或是二者兼有?无论答案是什么,对他都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他只知道,他们这段婚姻早就已经名存实亡了,现在还留着这个“名”,大概是因为利益。他小时候还为此闹过几阵,长大一点就知道很多事情是不为他的意愿左右的。
同样的,他父母的意愿也早已无法左右他,所以当他的父母说这些的时候,他只当耳旁风,随口应了几句,完全没放在心上。
没想到过几天他们就找了个由头,组织了一场饭局,主角就是俨然就是他和梁群玉。
席间两家父母言辞暧昧,意有所指,说什么“群玉才从国外回来,刚接手家里的事,还不懂事,要他这个做哥哥的多多指点”云云。他心中虽有些不悦,但也不好直接拂了长辈的面子,只能先应承下来。
不过他心里完全没打算顺着他们的意,结婚这件事,目前还不在他的待办事项里,况且,即使要结婚,对象也不该是梁群玉。
至于应该是谁,他还没认真想过。
只是这时脑子里突然出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那身影略有些纤细,比他矮一些,只到他的鼻子处,抱在怀里再合适不过,会在他打开家门的时候,穿着柔软的家居服跑出来,逆着光冲他笑,嘴角边挂着两个小梨涡;会在睡熟之后整个人都缩进他怀里,抱住他的腰,很依赖很信任;会在厨房里忙忙碌碌半下午,最后端出小小的一碗东西,说想让他尝尝?
可是一恍惚,那个身影又变成了缩在床角的小小一团,眼神防备地看着他,抗拒他的靠近。那眼神仿佛变成了一道尖利的钩子,刺进他的心脏深处,一碰就疼。
江彧伸手抹了把脸,靠在浴缸边缘,仰头出神地望着顶上的灯,灯光刺得眼睛生疼,他又缓缓闭上了眼睛。
泡了半个小时的澡,身上轻松了不少,江彧擦着头发走出浴室,发现手机有个未接来电。
——孟秋。
孟秋竟然会主动打电话过来,印象中这还是头一次,以往都是他打过去的。孟秋不太擅长隔着手机说话,总是问一句说一句,呆呆愣愣的,说了没几句就想挂电话,多一句都说不出。
江彧的手指在屏幕上点了几下,刚想回拨过去,脑子里突然又闪过孟秋那天晚上缩在床角的样子,那道刺在心里的尖钩又让他隐隐作痛起来。
他立在原地,顿了几秒,还是把手机扔到了一边。
孟秋打电话过来,大概是想跟他示好,可他为什么只打了一遍就不再打了?多试几遍就这么难?他心想,孟秋最近实在太恃宠而骄了,不能惯着他,还是再晾他几天好了,让他长长记性。刚好他明天就要出差,不如等出差回来之后再去找他。
他很少有这么幼稚的举动,他在当小孩子的时候就属于早慧型的孩子,做过最幼稚的事大概就是九岁的时候想靠绝食来挽救父母的婚姻,饿得浑身发软才讨来他们几天的恩爱戏。?
这种小男生式的赌气闹别扭出现在他身上,他自己都觉得奇怪。可他偏偏就是憋着一股气,像和好朋友吵了架的小孩子,生怕先开口就失了面子服了输。
又过了两天,孟秋没有等到江彧,倒是等来了另一个人。
来人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西装革履,相貌平平,但是看起来很和气。
那人伸出了手,很有礼貌地主动介绍了自己:“孟先生,您好,初次见面,我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