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剑会连日奔波,谢摘早已疲倦,Jing力旺盛的舒汲月依然在外宴饮之际,谢摘已早早告辞离席。他们双修许久,谢摘又经舒门医修悉心医治,身体恢复大半,不再终夜受yIn毒所扰。他沐浴登榻,很快便陷入一场好睡。
中夜时分,一道月影自榻上晃过,谢摘陡然从睡梦中睁开双眼,习剑养成的警觉性令他下意识握住床畔佩剑,无声无息地下榻穿靴。
门外透入的依稀月色之中,有个人鬼魅般站立着,宽大黑袍从他的颈子一直遮到脚踝,雪白的足则裸露在外,踩在冰凉的地面上。这人拥有一张谢摘非常熟悉的脸,因这张脸正是昔日他自己的脸。
比起他们上次见面,这一次出现的谢筝更加的妖异,魅惑。他的肤色比月光更加苍白,眼瞳与眉睫却黑得像无星无月的夜晚。花朵一般的唇柔软润泽,艳若朱砂,宛如曾吻过某人的血ye。
谢摘已非当初一般手无缚鸡之力,手中更有摘荼蘼这样的名器,可谢筝如此站立眼前,他便莫名地感到一股难以言述的压力。
他掌心先生出汗来,面上却仍镇定:“谢少爷。”
谢筝顶着他的面孔弯唇一笑,柔声道:“恐怕,如今你该唤我‘惑族少主’。”
谢摘蓦地握紧了手中剑,一瞬不由质疑自己的双耳:“什么?”
谢筝低笑道:“凤招惑族之主,我如今的父王,果然是个独一无二的男人。”他愉悦道,“你将你的脸换给我时,可曾想过会发生这样的事?你抢走了我的月哥,而你父亲将我认作了他的儿子,世事轮回,竟会如此公平。”
谢摘恍然道,谢筝已经入了魔。
黑暗之中,唯独摘荼蘼剑身依然澄明如玉,剑光纯和,映入谢摘眼中。他握着生身爹爹魂魄寄居的光剑,陡然有了独自面对惑魔的勇气。他将关于凤招与谢筝的种种猜测、纷杂思绪全然抛至一边,剑尖直比谢筝,沉声道:“无需赘言,直说你来意便是。”
谢筝低眼一觑那剑尖,随手一挥,剑势便被他化去。他右腕格开剑身,身子一纵便来到谢摘面前,谢摘剑尖一挑,谢筝怡然抬手,就在摘荼蘼堪堪削去他耳侧一缕墨黑发丝之时,他左手已紧紧捏住了谢摘的颈。
“人之于魔,无异蚍蜉于树,水滴之于沧海洪流。”谢筝唇畔含笑,唇上水色映着幽幽的月光,分外凄清与诡异,“也像你爹之于父王。如若人族能轻易撼动魔族,你爹怎会被父王——断、骨、抽、筋?”
谢摘全身剧震,门外漏进的月色刹那消亡,双眼所视,天、云、人俱黑。他身体化作虚无,穿入时空的罅隙之中,仿佛当真见到了凤招与谢远春对峙两边。
谢远春满身浴血,手中横剑,被魔气高涨的魔族们层层包围。而凤招就站在他的对面,眼眸含笑,唇角微勾,斜睨着持剑的人间剑修。
他以一种半怜悯半轻蔑的语调说:“与你玩玩,倒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谢远春满面血污,只一对乌黑双眼明亮如昔。他似已支撑不住身体,边咳嗽边擦去唇畔的污血,在魔族的哄笑嘲讽里,他以摘荼蘼直直挑上,剑气在顷刻间罩住凤招全身。
谢远春道:“请惑皇赐教。”
凤招觑一眼那剑尖,笑道:“也罢,望你待会儿被抽筋食髓之时,勿要叫得太惨,我可怕吵得很。”
剑修虽有光剑在手,却只在几招间便败在魔皇掌下。谢摘眼见魔皇果然如前所说,一寸寸震碎了谢远春的骨头,谢远春全身淌血,断骨弯折,整个人以扭曲的姿势委顿于地,魔族们一拥而上,将——将他的筋脉生生抽出,噬咬起来。
凤招居高临下地看着众魔狂欢,眼眸冰冷而乏味。
从被凤招击败之后,谢远春便一声不吭,他被如此虐待,却强忍着断骨噬心的苦痛,谢远春只听见他粗重的呼吸声,听不见一丝呻yin求饶。魔族们在他面前噬咬他被抽出的筋脉,谢远春却像看不见一样。他的脸色苍白如死,口中不断淌出血ye和结起的血块。
谢摘只觉谢远春所受身体之痛,正在一刻不停,啃噬自己的内心。他望着王座之上高高在上的父亲,内心第一次对这血脉至亲生出强烈的恨意。
凤招他是否知道,人族第一剑修,彼时究竟为何这样不堪一击?
那是因为谢摘感到一阵钻心剧痛——那是因为谢远春当时已孕育着他。
凤招怎可怎可对爹爹下如此痛手?
谢摘心绪翻涌,痛苦噬心,忽然置身之景一个变换,这回端的是花前月下,风清月白。
春末里,架子上开满了紫藤花。紫藤层层叠叠地盛开着,正是舒汲月院中之景。他与谢筝并肩坐着,石桌上放着一二小菜,舒汲月一边与谢筝低语着什么,一边为他布菜。便是自己拈杯饮酒时,视线也始终落在谢筝身上。谢筝初时只低头捡点小菜吃了,后来让舒汲月看得面红耳赤,干脆抬起右手撑住了右颊,佯作自然地隔绝开舒汲月的视线。
舒汲月没有作声,假意回过头去。果然不过少顷,谢筝就悄悄缩起手掌,偏过视线来偷看他。那偷溜来的视线让舒汲月捕捉个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