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让轻叩了三下,之后便是一片寂静,来人并不急着再敲,门缝中透进来些人影,风吹着门扉,将巍然不动的人影也吹得影影绰绰。
齐怀文将手中的棋子丢进棋盒,步行至书架旁,指尖自整齐的书脊间划过,挑出一本抽出,随手翻了一页后倒扣在桌案上。环顾一圈,这才走过去拉开门。门外那张绽着笑的脸一下就表明来人的身份。
慕容言端着汤药,笑着讲半路撞见了,我让小弃指导清婉练剑去了,作为交换,我来替他送药。
药方是遥遥千里外的君主几日前命人送至山脚下的,慕容言收到后原想寄信给相识的药师看是否有诈,齐怀文倒豁然,命人直接照着药方挑了药煎服。
慕容言去阻挠时恰巧碰上他抿半口,没忍住插了一句,说若改换了一剂药可会酿成大祸。
齐怀文笑了两声,不甚在意。
“姜王曾要我死过一次,不才,命大躲了过去,这次想来也死不了。我如今这副样子,也活不了太久。都是迟早的事。”话罢,一气将剩下的药喝干净了。
慕容言当时看这副情景,脑里只一个念头,好在沈弃没在一边。
沈弃到大荒后与慕容言讲过齐怀文的癔症,慕容言思忱过后说你们谈好后,改天一道下山透气时候去见见相识的大夫。
齐怀文知道此事后只谢过,说在鄢陵时已看过足够多的郎中,大限早定下,不必麻烦。
明里慕容言应下,背过头仍派人去查过那药方的底细。姜长千确实未耍诈。
慕容言这倒有些困惑了。
沈弃飞鸽传书过来问齐翊玉动向时,他正陪着宁清婉四处寻宁南堂的踪影。美其名曰是陪同找人,实则是追姑娘。曲水庭廊朗月当空,他正追到兴头,与人并肩聊山川河泽,飞鸽便直奔他面门扑闪过来,他吓得一躲,那信鸽随遇而安改换阵地落脚在他的肩膀上,无情隔开他与心上人。
他却也不敢发作,这颜色的鸽一只留给沈弃,一只留给贺泽,还有一只留给师父的,驿站都看派了专人等着接消息。师父定时来检阅大荒的事,贺泽会专门寻他让他收些星月王后的消息,沈弃那边是从不来信,甚至齐怀文死后,他虽不讲,但慕容言清楚他肯定自虐似的给自己划了不少的责任。
慕容言不得主动不派人盯着他,生怕自己这个似乎什么都不在乎的师弟发狂,走歪了道。
沈弃即便再讨厌侠道之说,却因少年时期接受过极度的说教,言行从未出格,那些被人刻意灌输的理念若藤蔓,附着骨爬满他全身。
作为明码标价的杀手,沈弃向来也只肯接杀贪官污吏血债累累恶徒之类的活去宣泄。
对大荒的名声而言这无疑是好的。可当慕容言知道这些后,心上是说不来的滋味。作为他的师哥,一道长大的好友,慕容言无法切身想象,沈弃那般想逃却无论如何都逃不出的处境究竟多困厄。
但无论如何说,以上三位,哪个他都不敢耽搁,于是劝睡了宁清婉,自己独自去解了飞鸽腿上的布帛,就灯看清信上内容后,眉心狂跳
不止是他,天下人都确信齐怀文死在那场大火中,从烧焦的尸体上留下的玉玦与马匹便能窥出,那场山火来势凶,至今也未能断定是人为还是上天让齐怀文亡。
这些都不重要了,慕容言纳了闷了,怎么他们兜兜转转又搞到一起去了?
慕容言知道姜长千从边境军营那边收了个人,可也只是这位君王因坊间盛传克老婆的命转头找个男的这逻辑他能理解。人让姜长千遮遮掩掩的,没几个人见过真样。如此一来倒解释得通突得开窍,一通利落干脆地推行新政,放宽法度那一道道政策施行下去,丝毫不见拖泥带水。毕竟他背后的人是已逝的齐怀文,那位卫徵最后的关门弟子。
当年崇都城破前一晚慕容言只来得及带走清婉,甚至怕她抗拒将人迷昏了运走,连她之后该如何给自己脸色都顾不上,不敢惊扰他人,自然无暇顾及王宫中那位少年天子。
齐灭后姜长千命人优待战俘,另将齐翊玉押入鄢陵的牢中,却迟迟不发作,如今再想,应是为牵制齐怀文所备好的后手。,
慕容言如实将知道的都回信,另让沈弃在给他的回信中简单描述一下事情的大致,他掂量掂量。
最终他收到一份毫不加工修饰的文字,他师弟从不在辞藻上多委婉,慕容言看完那一段言简意赅却七缠八绕的故事,沉默良久,心中度量齐对齐怀文的分量,暗想他肯定不愿跟沈弃走的。
自个儿师弟那边就更麻烦了,他那个脾气,定又是尊重对方的意见,兴许就放弃了。
去打探,沈弃果真已是一人离开鄢陵了。
慕容言望着窗前那轮月亮,叹息声不断。
只是沈弃姑且放弃,慕容言却不能忽视了在鄢陵的齐怀文那一环。
不说宁清婉与齐怀文的交情,齐怀文在年纪小时曾着文道江湖人士不利统一国家的安定,在文中以大荒为例讲了不少对付办法。这只狐狸年长后审时度势,换个说法,Jing明许多,为免祸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