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回说到三郎替香薷开了花苞,当夜无话,次日一早,三郎便向城西南行去,直行到西南城角附近,方在一扇半开着的木门前住了脚。
这附近人迹稀少,这栋茅草屋也破破烂烂。三郎顿足叫道:"郑医师在家么?"
叫过五六回,方有人摔门出来,站在廊下一面使手挽发,一面叱道:"门大开着,你自进来便是了。这般吓吓蛰蛰的做什么?"
原来这处院墙高不及人腰,在院外便可将里头瞧得一清二楚。只见屋里走出这人年岁二十有余,胡乱穿了身破旧衣裳,眼下两道蛋壳青,正是医师郑介。三郎笑嘻嘻的进了院子,郑介请他进屋,三郎因瞧见屋子里支了数排药架子,满满的都是Yin干的药草,并无落脚处,便推辞道:"不烦扰医师了,我不过有两句没要紧的话儿问你,咱们就在这处说也一样。"
不等三郎说完,郑介忙道:"三郎,你素日帮衬我良多,按理我不该不耐烦。只是玉珠身子康健的很,你若又问这个,倒请提前打住。"
三郎也道:"不是单为这个——不过有你这一句,倒省我许多事。我来是问你另一桩,若有人面黄颊赤,喘嗽不停,兼之体态消瘦,你说这是什么病?好歹指点我一句。"
郑介初时仔细听着,后头竟然笑起来,三郎奇道:"你这小蛾子,只管笑什么?"
郑介方道:"你已是第四个来问我这话儿的,虽然你们都不说,不过我已猜着了。是杜荟杜太守不是?"
三郎不免惊诧。
郑介又道:"教杜胭准备后事罢。若平心静气,不论时事,或许还能捱一阵。只怕太守不肯。"
两人相对沉默了一阵,三郎只得问:"果真没救了?总该有个法子。"
郑介不由冷笑道:"你当医生是神仙下凡?那便没死人了!我晓得了,你是生怕你那心肝宝贝伤心,才问出这蠢话!"半晌又道,"我与你包天星粉,发作时服一冲,可缓解一二。"
便向屋里寻了两小包药粉,有些心疼的交给三郎,直叫着全浪费了。三郎谢了又谢,又扯些没要紧的话,好容易哄的郑介欢颜,方离了这处。又忙将药粉送去太守府,转出来时,瞧见前头一人身姿绰约,衣裳鲜亮,原来是繁缕。他还穿着昨日的衣裳,只是手里多了个包裹。
两人同路回了杜府,三郎在杜府住了几日,又在城里各处眠花卧柳了几日,这一日午后正在杨府陪着玉珠散步,天外忽然飘来一片Yin云,随即狂风大作,不一刻豆大的雨点密密麻麻下了起来。
三郎慌忙扶着玉珠进了屋,不过半刻,屋里便昏暗好似傍晚。几人紧闭门窗,又点起灯烛,只等雨歇。杨妈妈道:"这雨来得急,过一时必定停的。"不料这雨越下越大,好似瓢泼一般,间或雷声隆隆,一道接一道的闪电照的屋里雪亮。门窗缝里钻进阵阵狂风,吹的烛火狂舞,随后只听一声巨响,原来外头树木被吹折了枝子,直刮到屋顶上。慧喆年岁小,骇道:"奴竟没见过这般大的风雨。"
玉珠半躺在床上,柔声道:"不过是寻常风雨,不值什么。你若怕,教妈妈搂着你。"他如今肚子越发大,小脸却清瘦。
又过了一会儿,总算风声小了些,忽听的屋门砰砰连响,有人叫道:"三哥!三哥!"
三郎隔着门缝瞧了一眼,原来是孔华。他衣裳shi的Jing透,眉毛挂满水珠,随意一抹脸,急道:"三哥,不好了。田里叫水淹了!停岚哥已经带人出城去了,叫你也快去!"不等三郎细问,一个鹞子翻身,早窜上房顶不见了。三郎慌忙往外走,锦画忙叫:"就那么急!且喝口热汤再去。"
玉珠也忙从床上坐起来,挣扎着要下来:"有什么活儿竟不能等到雨歇?慧喆,去找出那身蓑衣给你三叔,好歹挡挡。"]
三郎早出门立到廊下,嘱咐道:"快别麻烦了,你们好生看家,等我回来。"言罢,纵身一跃,等慧喆拿着斗笠出来,天地间只有茫茫雨帘,远处极隐约的有几个灰黑人影在房顶跳跃,早认不出三郎是哪一个了。
方才在屋内已觉雨势磅礴,等出了城,只瞧天地间一片雨幕,耳边雨声大作,万物都在风雨中飘摇,更是目眩神移。三郎一边极速奔跑,一边寻思:这般邪风恶雨,若是趁机攻城,岂不是易如反掌?心里不免忧虑起来。转念想到泉城虽靠北,到底离边境还有数座城,因此按下这念头。
一时奔到田间,两旁已扔了不少木桶,仍有人在往这边运木桶。再看田中,平日挖的水沟被碎土拥塞,田中积水已深有一掌,年后长出的青苗淹到只剩一点米粒大。三郎忙将袖管裤管全抹上去,跳到田中,与众人一处用木桶往外搬水。其实也是白抹,雨势这般大,早将众人衣裳shi透,近乎透明的紧紧贴在皮rou上。
众人虽尽力运水,可根本赶不上从天上往下泼,不用一会儿,原本还露尖的青苗竟然混不见了。
三郎仿若没察觉,仍弯腰运水,忽的一个木桶砸到他附近水面上,便听有人喝骂起来。先是痛骂不按时令行风雨的老天爷,又骂占星司的全是一群废物,再将白隽荷提名带姓的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