熹元二年春,夕阳古道马迟迟。
一辆青篷马车自建春门入城,在修善坊一间酒肆后院停了下来。
这家酒肆的掌柜是一个叫潘仁的胖子,此时正一头大汗的从前院小跑过来,浑象一只滚动的圆球。
“哎呀,贵客登门,有失远迎,前几天才收到消息说秋先生您过来,没想到这么快,失敬失敬!”
“应是我道歉,叨扰潘掌柜了,这段时日少不得麻烦您。”一个面白无须的中年男子被扶着从马车上下来。
“秋先生不必和我客气,房间已经叫人打扫好了,您安心住下便是。”
“多谢,那就有劳潘掌柜了。”秋明易谢过潘掌柜,在仆从引领下进入后院东厢。
才进东厢,潘掌柜就把仆从都撵了出去关上门。
“秋先生此次入京可是为了安平侯?”潘掌柜用手绢擦了擦额上的汗。
“正是,王爷接到安平侯飞书,就速命我进京,不知现下安平侯如何?”
“十七日前,安平侯才回京就被皇上召进宫里,次日大长公主府连同大将军府就被查抄,罪名是私铸货币私造兵器,华阳大长公主被圈禁西郊泠山寺,其余人等皆被下了天牢。”
“什么!”秋明易大惊失色“那安平侯呢?如今也在天牢?济国公府呢?”
潘掌柜额上的汗越出越多“安平侯自那日入宫以后便再无音信。后来没过几日,皇帝又下旨夺了安平侯的爵位,圈禁在临箫台。我从宁王府上的探子那里接到密报,如今——如今安平侯怕是还在宫中。至于济国公府,自大将军府被查抄以来一直闭门谢客,秋先生,您也知道萧大将军虽出身济国公府,大长公主与济国公府的关系却一直不睦。”
秋先生闻言皱了皱眉头“济国公府看来是指望不上了。”又叹了一口气“安平侯在宫中,这却是难办了。王爷这次派我入京本来是叫我相助安平侯的,没想到皇帝居然这么快就动了手。”
他在屋内来回踱步,片刻之后问道“宫里人手你可有联络?”
“没有王爷允许,小的哪里敢擅动。”
秋先生沉思半晌,说道“这回怕是不得不动用了,安平侯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王爷那边谁也担待不起。你速去联络宫中人,看看他们能不能打探到安平侯的情况。”
“知道了,我这就去办。”潘掌柜应下,又道“先生一路辛苦,我叫他们把晚膳送来,您用过之后也早些休息吧。”便转身出了厢房门。
潘掌柜刚一出房门,一道身影翻身进来。
“打探到什么没有?”秋明易倒了两杯茶,端了一杯给那人。
那人也不客气端起茶杯就是一通灌,完了用袖口抹了抹嘴“大致和他说的都差不多,只是我打听到蒋氏已和安平侯和离回到蒋府。皇帝前几日把萧二公子和嘉仪郡主改圈在西郊别苑,小公子似乎被送到大长公主那里。”
秋先生眉头越发皱紧“那安平侯呢?你可有探听到什么?”
“没有,就像潘掌柜说的,安平侯自被召入宫中便音信全无。”见秋明易眉头不展,便说道“要不我晚上走一趟济国公府?”
”罢了,济国公府怕是也不知情,等宫里传回来的消息吧。”秋明易啜了一口茶,又道“你留下来一起用饭,他这里饭菜味道不错。”
“好,那我就却之不恭了。”那人笑嘻嘻的坐下,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秋明易看他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只是轻轻叹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关于安平侯他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三日后,承明殿。
晨起,每日例行的灌洗完毕,用过早膳,萧长栖便坐在书案前开始练字。晨光透过窗楹洒在地面上、书案上,照亮了一室,更给案上的人罩上了一层淡金色的绒光。
眼下正是晚春时节,天气虽日渐转暖,早晚却仍然不免寒凉,翠微进来给萧长栖奉了一杯热茶,便又悄悄退下了。
待到刘莲诚进来的时候,就看见萧长栖正伏案专心写字,便唤了一声:“萧公子。”
萧长栖搁下手中的毛笔,从书案上抬首,见是刘莲诚,就想起前几日他自作主张奉给赵雍让他大吃苦头的鞭子,当即脸色就不大好看。
刘莲诚装作没看见他神情,朗声道:“奴才是来传陛下的旨意,陛下让您去启明殿见驾。跟老奴来吧,萧公子。”
“陛下召我何事?”萧长栖听赵雍传他去启明殿,心中骤然警铃大作。
“这奴才可不知,陛下光叫老奴传旨,可没告诉奴才别的。萧公子到了陛下那里就知道了,请吧。”刘公公再不跟他多话,扭头便往外走,萧长栖无奈只得理了理衣袍跟上。
却不成想,刚出承明殿,就和一个愣头愣脑的小内侍撞了个满怀。
一个小纸团塞到自己手里,萧长栖不动声色地把纸团揣在袖子里。
“哎呦——”小内侍摔了个四脚朝天。
“你瞎吗?走路不长眼,什么人都敢撞。”刘莲诚还未开口,跟在刘公公身后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