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琴娘还来不及入礼过门,又对外宣称是急症暴毙。老夫人勒令府中上下,不准大Cao大办,只略设灵堂白繙,连妾室制仪都不及。
她的孩子哭闹不休,要自己的阿妈。
等他明白阿妈再也没法出现,小小的孩子,哭得歇斯底里浑身打颤,拒绝任何人靠近自己,最后力竭哭晕过去。
三天三夜,病中的林信守着灵堂,米水未进。老夫人劝他不住,干脆撒手不管。
等到第四天,浑浑噩噩里,大将军心底突然记起一桩要紧事。不管不顾地冲出灵堂,竟是直接骑上大马狂奔出城!
蓉儿,蓉儿我只剩蓉儿了
安静古朴的别庄里,清减了许多的大将军突然闯进门来。
庭院里洒扫的仆妇们见他神状异常,面面相觑,却无人敢出声相拦。
蓉儿,蓉儿蓉儿她最喜欢草木,肯定在小苑里。
那里栽了几株梨树,每逢开春的这时候,她最喜欢在树下看书抚筝。
梨花已开,风一吹,落花似轻雪。
梨树下,杜氏女焚香设案,悼念诵经。素衣寡淡,钗环妆饰半点也无,竟不似红尘中人。
“你来啦。”杜氏女并未回头,却已知来人。
近乡情怯的大将军从树后现身,仿佛还是当年那个,做了错事却想要她安慰的小小少年:“蓉蓉,她没了”
大将军从来不知道,自己原来这么依赖青梅竹马的发妻。在她面前,那些没有在人前落的泪,瞬间就滚落下来。
杜氏用清水洁净了手,点上了三支香。周身沾染的淡淡檀香味,让人不由得放松下来。
本想说琴娘不必死,却又止住了;不过是想到昔时自己以为林信战死,恨不能抛下一切立时跟随。
如此看来,琴娘也许比自己更坚韧。
至少她赴死,是为了护住身陷投敌流言的林信。从源头上,斩断任何伤害她的夫婿孩子的可能。
月蓉本就生得聪慧,琴娘死讯传来,她心中已猜中七八分真相。那夜枯坐半宿,孤灯相伴,无人知她究竟想了些什么。
这边杜氏身边随侍的仆妇们,盼着夫妇二人和好如初。见大将军急奔寻来,当即殷勤周到地奉了茶水点心,准备给两人送过去。
不料却看到小苑里梨树之下,大将军夫妇似有争执。
只见夫人把一封书信什么的还给了将军,说了些什么,大将军愤怒不已,抖着手向天而指说了些什么。
仆妇们不敢靠近,悄声退下。还替两人清了园子,不许闲人误闯。
梨树之下,大将军红了眼眶,清俊又偏执:“我林信此生,绝不再负你。为何,不肯再信我一次”眼泪,就像此刻仿佛被摘了心肝的痛一般,根本藏不住。
“你我之间,早无可能。”
看罢琴娘的绝笔书,只能说世事弄人。月蓉既可怜琴娘身世遭遇,又可怜自己半生真情。
“琴娘这封书笔,还是趁早烧了罢。”月蓉不再多说。若是字字铭记一世不能相忘,何苦把这封要命的东西留在身边。
琴娘没了,身边所有人都在苦劝自己。放下吧,为了两个年幼的孩子。夫妇二人本就青梅竹马,情意羡煞旁人。破镜重圆之后,举案齐眉琴瑟和鸣
可惜情爱之心,在这些天的煎熬里已经彻底死去,风流云散。
月蓉早已断清,不肯回转:“今日不怨,明日不怨,一月不怨,三年不怨终有一天,你会怨恨琴娘之死,我亦一世不能忘怀。”
“你若不生怨,那是你薄情寡性,对她毫无情义可言何况你我之间,裂痕已生,不必再强行合一。”
杜氏女重新焚香,双手合十:“夫妇和离书早已立下,将军不必再劝。我已意欲皈依,望将军保重身体。今后婚丧嫁娶,与我再无相关。”
梨花落尽,暮春已逝。
无人知这日,青梅竹马的夫妇两最终谈了些什么。只是京中从此多了一个放浪形骸自甘堕落的大将军,两个孩子失去了母亲。
几番春去秋来,不过短短三年,人世间早已换了一番模样。
林府现在莺莺燕燕众多,素日里娇声俏语不绝。
老夫人在杜氏悄声出家之后,心思郁结;加之年事已高,眼睛刀伤一直不见好,挨不到一年便驾鹤西去。
兴许是一桩好事,最恶娼ji的老夫人,若见了如今府中乌烟瘴气鱼龙混杂,保不齐得再气死一回。
当初大将军既已合离,府中又无其它侍妾,只有两个孩子。镇南威武大将军前程似锦,京中不少世家颇为属意,愿结秦晋之好。
不料大将军作风大变,沉迷酒色放浪形骸引人侧目,传闻府中侍妾竟有数十人。不过半年光景,哪里还有清白人家,肯把自己千娇万宠的闺女往那火坑里送。
三年过去,林信的嫡子林毓,已长成了清俊挺拔的少年郎君。十五六岁的年纪,端方持重,未来可期。
至于林信的幼子林秀,现在不过八岁的小童,已经能隐隐看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