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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情况特殊,这次出警人数非常大。调出的监控画面一片混乱,那些在医院里寻衅滋事的人,除了被屠越记下扣着的,没有几个真能再找着。
杜君棠没想到自己和柏丞第一次线下见面是在这种情况下。
在此之前,他都是从柏丞他主子归海庭那儿了解这人。据说还是个队长,这次竟然也亲自来了。杜君棠在主子群里见过归海庭发调柏丞的照片,一个奴,被调的时候神色冷冰冰的,很难叫人不记得。
柏丞倚在警车旁,听手底下的人汇报情况,看见从主楼内走出来的杜君棠和江帆,目光对上了一刻,算认了脸。
随后找了个时机,才匆匆忙忙在僻静处碰面。
时间紧张,杜君棠叫了江帆去守门。
二人连寒暄都顾不上,柏丞单刀直入,“事儿我了解得差不多了,”他的语调很平,叫人听不出什么情绪,“肖教授被查的时候,章昭来找过我们。”
我们。
还挺亲密的。连个正经称谓都没有?
杜君棠打量着柏丞,想起归海庭在网上混不吝的样子,不免觉得是眼前的队长落了什么把柄在那小子手里,要么怎么会上了贼船。
杜君棠问了句最关心的,“肖男现在怎么样?”他总觉得这事儿没那么简单,搞不好是自己连累的肖男。
柏丞站在一定距离外,频繁地、不自在地调整衣领,某一瞬,叫杜君棠看见了脖颈上几点青紫的痕迹,他自然当没看到。
柏丞还是那副淡淡的口吻:“遭人害了,故意举报,但是问题不大,学校那边应该会介入处理,约谈也只是口头警告教育,实质性惩罚不会太重。”
江帆在拐角处玩着杜君棠的烟盒,刚才那人想抽烟,想一想又算了,就把烟盒塞在了他手里。杜君棠和柏丞的谈话并没有刻意避开他,他站在那里,不用费什么功夫,就能把二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江帆一遍遍用指腹摸烟盒的棱角,回想着刚才的一片混乱。医院的高层姗姗来迟,一并前来的杜家人不多,江帆看见了杜君竹。那个人和他的主人只有三分像,像在鼻梁和唇角。
多年前,如果不是因为这个人忽然病重,杜君棠或许也不必要再回到这个地方。
如果没有回来,一切又会变成什么样呢。
彼时江帆跟在杜君棠身后,那背影坚毅挺拔,江帆沉默地听杜君棠和高层申请再次尸检,商讨后续处理办法。他听着,烦杂的心绪就逐渐被抛开,大脑获取到片刻安宁。
杜君棠果决利落得让人觉得太可靠了,江帆无法不心动,这和少年时的心动似乎不那么相像。
时间过去了太久,江帆时常一边成长,一边思索,多年前他无意觉醒的受虐属性,和他与杜君棠无意间的这份相遇,于他而言,究竟代表了什么。他读了太多书,不止一次想从那些复杂冗长的理论中为自己寻得一点安慰。尤其是在杜君棠不属于他的那几年里。他寻求合理性,多过寻求快乐。他不相信有人会为了一点欲望,苦守多年,所以,那一定不是欲望。数年中,没有任何人能够代替杜君棠在他心中的位置。可那也不是一份困囿于悔恨的无疾而终的爱情,不仅仅是。因为他不那么渴望爱情。他有十成十的把握,即使杜君棠不爱他,一辈子不爱他,只是拿他当一条狗,他也会一直陪他走下去。
可是这一切推想都在不断地被打乱,如同学生时代那些演算公式,总是一步错、步步错。
只要杜君棠在他身边,他就不会再去深究什么合理性,他只觉得快乐——这是最奇怪的事。江帆没有再遇到过第二个这样的人,无论是否处于那种游戏中。
他偶尔心甘情愿地做杜君棠脚边的一条狗,而杜君棠恰好需要他,又或者,爱着他。这已经是江帆此生莫大的幸运了。
他不怕生活不成就他,他可以成就自己,而后用力地爱着生活。
所以此刻,他能够留在杜君棠身边,那些不甘、憎恨和抱怨就都变成很轻的旧事。
因为他知道——他太有自信了,那个能陪杜君棠走下去的人,一定是他。
“目前这个情况对你们非常不利,主治医生我们是要扣留的,你也要随时准备传唤。”
柏丞在那头作结。江帆挂心着杜君棠,可他没回头,只愣愣地盯着远处。
下雪了。
江帆睫毛一抖,目光传过片片细小的雪花,他挺喜欢下雪天,此时却一点儿都开心不起来。他的猫小馍片就是在他出国求学的那年,离开了他,冬天,市的雪迟迟不落,在它离开那晚,落了。离开时,馍片刚过十一大寿。江帆在异国他乡思念它,想了许多,为当年拿了它毛线球做土电话的事忏悔。在那时,江帆还悲戚地想过,啊,又少了一位小见证。
那时江帆得到过很多,也已经失去了很多。他不知道回头时的景色是什么,他只知道自己完全不擅长缅怀。所以他只是一路向前,一步不退。
有人凑近他。手掌落在后背上的感觉很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