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深露重,安柳在下午时醒过一次,还以为已经到了戌时,眼睛还没睁开就急匆匆地下床摸索着要穿鞋。结果鞋子的边还没摸到就被韩彬蔚半骗半哄地喝下掺有安神露的药,再次迷迷糊糊地睡下。
窗格突然咔嚓一声,紧闭的窗打开瞬间,一道黑影唰地进来,半跪在屋子里。来人抬头,碧色的眸子水光融融,赫然是离天楼的高阶——壬七。
他跪在韩彬蔚面前一脸恭敬,从腰带中夹出一个纸包:“蛊毒已成,在下恭祝楼主大仇得报。”
韩彬蔚看见他有些微惊愕:“怎么是你?庚五呢?”
壬七充满异域风情的脸上冒出尴尬:“他近日累着了,我来替他。”
“不必说了。”韩彬蔚露出了然表情,挥手制止他,再将纸包接住,“很好,我等着天已经太久了。”
薄如蝉翼的纸包在他手中重于千斤,这里面不仅装着整个韩府的命运,还有他近二十年来再心底发酵的血海深仇。
“楼主,值得吗?”壬七突然打破沉默,语气轻柔地问韩彬蔚。
“什么?”韩彬蔚一时没反应过来,直到他发觉壬七目光牢牢锁在安柳身上。他不悦地挪挪身体,把安柳睡颜挡住,冷然道,“有什么值不值得,我就算不为了自己,也要为了惨死的母亲这都是我们应该得到的。”
他已是离天楼的楼主,身负绝世武功,坐拥万千财富,为什么还要恢复韩家大公子的身份回到这里?还不是因为不甘心,多少日子了,那个雪夜的惨状依旧时不时进入他的梦境,不断提醒他记得那段时间发生的所有事。
壬七不欲惹韩彬蔚发火,看向别处,他的眼睛总是温柔而润泽,像是两汪碧澄澄的泉水。
“那他怎么办?他要是知道你就是胁迫他的辛九,会有多伤心,会不会直接与你断绝来往?”
韩彬蔚整理安柳黑发的手顿住,心头密密麻麻的痛绵延到全身,只要一做这个假设,他便感到呼吸不畅,窒息得近乎死去。
“他不会知道的。”韩彬蔚抓着被毯的手渐渐收紧,他止住喉头涌上的酸涩,一字一顿,“很快就要结束了,他永远都不会知道。”
又上一阵可怕的寂静,这次做出妥协的是韩彬蔚:“还有什么事吗?没有就退下吧。对了,不管是你还是庚五,明日早上找个机会告诉安柳——辛九闭关,这几日他不必前来,领了材料在韩府制药便可。”
清早,鸟雀在屋檐下叽叽喳喳呼唤晴天,安柳揉着眼睛从床上坐起。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他盖着薄被摇头晃脑,或许是昨日出的一场大汗真的有效果,慢慢清醒的他已经退了烧。
只是当他看见清晨温和的阳光时没有一丝一毫享受的心情,他的眼前蹦出两个巨大加粗的字——完了!
他又旷了离天楼的事!几日前的Yin影还没消散,马上又得蒙上新的了。安柳瘫在床上懊恼又后悔,怎么就是长不了记性,还没被罚够吗?!
安柳跌跌撞撞地跑出屋子,看见靠墙站着的庚五时,一时有些恼怒:“你既然一直都在,昨日为什么不叫醒我?!”
墙边的身影动了,庚五回头,目光冷淡:“谁说你讨厌离天楼的,这不是很期待过去吗?”
安柳听他颠倒黑白,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正准备反驳,就听那没什么起伏的声音继续说:“楼主从昨日起开始闭关,没空接待你,往后几天也不必过去了,什么时候恢复我会通知。”
说完他往隐篁居一指:“药也在这制,我把材料带过来了,就放在床边的暗格里,注意别被你情郎发现了。
安柳立即转身回屋,打开暗格发现一个布包,掀起一看果然是那堆瓶瓶罐罐。他心中发紧韩郎,韩郎有发现吗?
庚五跟着走进来,看他对着包裹发呆,向他解释:“我趁韩彬蔚离开才放进去的,期间他没回来过。”
他看安柳松了口气的模样,语带嘲讽:“之前你不是一直在他面前做去药房卖的伤药吗?这次也用这个理由不就好了?”
是啊安柳恍然大悟,刚刚的那么大的反应,纯粹是他过于心虚了。
庚五眼皮子一跳,毫不客气地对安柳道:“还不去洗澡?一身汗味。”
安柳下意识往身上嗅嗅,果然有股淡淡的馊味。他之前只擦过次身体,又在被子里闷了一身汗,哪能没味道?
他满脸通红,紧张地想:韩郎应该没闻到吧?匆匆忙忙跑去烧水洗澡了。
韩彬蔚从父亲书房回来,脸色实在难看,那男人乐呵呵地把他叫过去,卷轴堆了一沓,韩父对他说:“你也二十好几了,现在还未成家,将来如何安心立业?何况长幼有序,信儿快考取功名了,你也得给我和珍娘省省心啊。”
韩父将一卷卷画轴打开,他随便看了看——城东刘家的二小姐,貌似无盐,性子泼辣;西边林家四小姐,骄横跋扈,目中无人:还有个张家直接塞了个什么七小姐进来,而韩彬蔚记得清清楚楚他家总共只有六个孩子。
他无话可说,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只想快点回去看看他的